说得正开心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四个月前,和戴方克分开后,我换了手机号,并且只告诉了相熟的几个人。这四个月来的大部分时间,新手机都很安静,绝少会有电话或者短信进来。只在这次年关时,有一些祝福的短信。可面对这些短信,我一概都没有回复,这也成为了一种习惯。也许对于人情世故,我经常表现得有些漠然。艾贝蒂正在说她最近去试吃过的一爿云南烧烤店,说:“等下我们洗个澡就去吧。”我低头看手机,又是那个“戴GF”的短信,她要约我见面。
几天来,这个姑娘隔三差五便会发来短信,或者打来电话,目的只有一个,见面,聊天。她想知道更多关于戴方克的事。在那个情人节的第二天,我给戴方克打过一个电话。我问他“戴GF”是否属实。他承认了。至于为何既然他已经和别人同居了还不断往我的旧手机上发一些挽回和忏悔的短信,我没有问。我只是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那边却传来一声声的叹息和啜泣。我火了,这是两年来第一次,我那么毫无保留地冲他发了一通火。
我说:“你叹息什么,哭什么?我又没有怪你骂你,你凭什么哭?所有残忍的事情,你都在我身上做过一遍,从头到尾。现在你应该笑,应该高兴,应该来点总结陈词!”这一段话很长,我却字字句句流利地蹦出来。只是话说完,自己也哭了。挂断电话后,我呆呆地坐着,望着电视机屏幕里模糊的自己,呆了。
我没有回那个所谓“戴GF”的短信,照旧关掉了手机。洗漱穿戴好后,我和毕绿、艾贝蒂去了天山路的云南烧烤店。去的路上,我想起两个月前去云南旅行的路上,我不停地在回忆这四年来的生活,觉得这些年身边的这纷扰的人与事,常常都还是热烈的,满怀欣喜或者悲伤。
其实,在那之前,生活给我的感觉一直都很浅淡。有时候我回忆过去,会不禁发出这样的疑问:哦,是这样的吗?当然,偶尔我也会为过去伤怀,可这种伤怀也是浅淡的。但这一次,对于四年来的生活回忆,却浓重得像一幅丙烯画。我很想做一场精彩的生活表白,却又有点力不从心,毫无头绪。该从哪里说起呢?哦,也许应该是《今日早报》。
伍
那是一个夏天,我刚从学校毕业。因为读书时已经写了好几本爱情小说,卖得也不错,所以很快我就领到了某机构发来的入会邀请。那个夏天,我还在不同的城市里做一些签售,在偌大的机场里等每一架飞机带我去不同的城市。除此之外,我照旧延续着给一些杂志和报纸做自由撰稿人的生活,而《今日早报》就在那个夏天创刊。
第一次见到毕绿,是在一次新书研讨会上。那是出版社为我们好几个年轻作家开的研讨会。毕绿是当时《今日早报》文化版的记者。来的时候她一头金黄长发,一把扎在脑后,个子不高,很瘦,面色惨白。后来她说那天其实是例假来了,正痛经痛得要死要活,却因为房租还没有着落,只好为那三百元的车马费来书城签到。那时她刚从重庆来到上海,住在一个石库门房子的底楼,洗手间和厨房都在门外。
毕绿很厌烦那样潮湿的黄梅天。后来她问我:“当天闻到她衣服上经久不散的霉味了吗?”
我说:“没有啊。那天下面那么多记者,我只记得你了。你走的时候还顺手拿走了一本我的签名书。”
那场研讨会开得索然无味。和所有无聊的会议一样,有发言、评论、提问、回答,以及总结陈词,然后是鼓掌、拍照、签售,最后是稀拉的读者和图书编辑。我有些累了。因为是初夏,书城外还在下着黄梅雨,滴滴答答,落不干净。轮到我发言的时候,我正在心里想,那个黄头发女孩长得挺像徐若瑄的,可惜脸色太惨白了,配这一头金黄发,很像个长年吸毒的女人。想到这儿,主持人突然唤我的名字:“夏天,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