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长篇小说的头,坐在阁楼里很显节奏地打字,一抬头,挂钟已经是凌晨两点。窗口外,恒隆的顶灯已经灭去,只在云层那处显出一围大概的轮廓。我站起来开窗,想把香烟气味散去些。这夜的空气,真好闻。
艾贝蒂在楼下按门铃的时候,还在打手机。我去开门,她冲着手机吼了声:“你去死吧!”然后直接掐断。我闻到她身上一股浅淡的酒味。伸手去拉她,手腕很热。我们脱光了睡在一张床上,说点情事,大部分都是她在说,我在听。她是我们三人里相貌身材最标致的,丰胸细腰和肥臀,个子又很高,所以从小就很得男人的宠。也许就因为这样,她身上常会有些对男人无谓的鄙夷。她的很多次爱情都像“来即来,去也去”的流水,停不住。可惟独和那个英昊,前前后后纠缠至今,已有四年。这四年里,艾贝蒂一直没断过其他男朋友,而英昊也一直有一个相恋并同居了七年的女友。最初,在艾贝蒂看来,她和英昊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后来,艾贝蒂要求英昊必须分手。到了现在,她说,其实英昊和所有男人一样,假。
自从英昊结婚后,艾贝蒂便再也没见过他。他没有打电话来,她也没有打电话去。方才在楼下,她掏出手机来拨了英昊的手机,服务台小姐说:“你好,联通秘书。”所以,艾贝蒂的那句“你去死吧”本来是想扔给英昊的,却莫名其妙骂了秘书小姐。
现在艾贝蒂暂时单身。她今晚有些失落是因为在飞镖酒吧华夫由头至尾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毕绿身上。她还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忽略。
她闻到我身上的烟味,问:“你又开始抽烟了?”我刚想回答,可她自己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所有哀伤的气氛并不适合艾贝蒂,因为她总是热烈的。和她,我不容易交心。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叹息,让我对此刻的艾贝蒂有了点惺惺相惜的意味。一闭眼,我又流泪了。
在黑夜里哭,是很多女人都做过的事,绝大多数都为了男人。这种哭在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很大声,甚至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可如果还有别人在,那么安静地落眼泪会让自己觉得更哀伤。而有的时候,哭的目的除了发泄,还有感动自己的意思在里面。当然,爱也是。爱情中的两个人在一起,心甘情愿地为对方做一些傻事。其实更多时候,感动的人,是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艾贝蒂的电话便响了,先是英昊的。联通秘书是机械人,还是把那一句“你去死吧”转给了英昊。英昊在电话里叹气,叹气声之大,连我在一边睡着也能听见。而艾贝蒂一句话都没有应,片刻后掐断了。第二个电话是毕绿的。她已经回家,见艾贝蒂不在,有些担心。二十分钟后,毕绿来了。她有我家的钥匙,噔噔噔,上楼的脚步很快乐。
能从一段耗尽精力的感情中走出来,是归于平静。而如果能从这段耗尽精力的感情里走出来,并且开始另一段即便是明暗未卜的感情,那么,首先让自己快乐吧。
艾贝蒂对毕绿的昨晚很好奇。我们坐在沙发上喝一九九八年的普洱,聊天。无论在艾贝蒂或者毕绿看来,昨晚的这一段小插曲能不能成为毕绿的新感情,都还只是个疑问,但毕绿对于华夫在床上的细节很有好感。他们做爱到一半的时候,华夫扶着她的腰,用意大利语说了句:“感谢上帝将你带到我的身边。”对此,艾贝蒂却不以为然。她将这种意大利人的浪漫归结于“天生而随性”,因为前后她曾有过两个意大利男友。
我们的聊天通常都是以各种八卦和新闻为开端的。没有人非常不开心的时候,不会说自己的事。也许对于八卦和新闻,我们都能心觉轻松。而这些八卦和新闻,或多或少都还在和《今日早报》有关。四年前,我们相遇在这间报社。这种相遇令人很愉快,也很长久。还有和楚鸿的,英昊的,以及戴方克的,也许那算不上多愉快,却也很痴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