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个日子啊!然而,却有坏孩子,在那个时代主潮的蛊惑下,将你推进废品筐,甚至还踢来踢去……你的今天,得来——”他那“不易啊”的感叹尚未说完,吉红便把头一甩,长发开屏般一闪,瞪视着他,气急败坏地质问:“你胡说些什么?!”同时脸上已布满了七月的热云,不待他再出声,又一句紧逼一句地追问:“谁造的谣?你哪儿听来的?你凭什么满世界散布?你想干什么?!”质问完他,便又把头甩向闪毅,不用语言,而是只将双眼恨定闪毅,以表示一万个“?!”。
雍望辉只觉得,心中那横亘了多日的彩虹,那个朦胧而充满魅惑的梦影,碎裂成了许许多多边缘如刀锋般的片屑……
哈老板用托盘送来了二锅头酒、酒杯,与奉送的一盘五香花生。雍望辉趁此离开了那餐桌,但他回到里面那桌时,只见桌上汤钵里剩着一条鱼骨,林奇已不见踪影。
林奇在他去前面劝慰吉虹时,已然从后面,那厨房里的一个小后门,出去了。那小后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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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从小饭馆的后门出去。后门开着,正有人来收泔水。后门外停放着收泔水的三轮车,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秽气。他与那收泔水的人擦肩而过,昏暗的光影中,只觉得那人五短身材,却很壮实,在往车上的铁罐里倾倒泔水时,上下嘴唇都紧张地前伸着,体现着一种莫名的执着……
他屏住呼吸,快步离开那地方。当他终于吸进一日夜凉之后,思维中一个因那上下嘴唇的互挤所引发的郁结,猛地炸开——啊!难道,那个收泔水的,是老霍?
他不禁止步,转回身,呆呆地望着泔水车旁的那个身影。
一连许多天,关于当年霍木匠用锤子敲击铁钉,给幽禁金殿臣的屋窗钉木条的记忆,总浮到他的心波上层……毫无道理!分析不出诱因!谁还对这类的记忆感兴趣?以至他想通过哪怕是简扼明了的倾诉,将那记忆撩出甩弃,却始终不得一个听取者!时过境迁,纵使个人记忆尚且鲜烈,群体记忆却已被现实的迫切牵挂淡化消解,或至少是深埋……这寒凉的秋夜里,心上浮着旋转的记忆碎片,我向谁去诉说?!……
他感到心上被记忆的以及现实的碎片,刺割着……
那个收泔水的,骑上了他的三轮车,朝他站立的方向驶来。他紧张地张望着那骑车人的脸。他真想一旦驶到他身边,便大喊一声:“老霍!”……倘若老霍能呼应他,哪怕只倾听他几句,他便甘愿付出很大很大的代价……可是有木工手艺的老霍,如今何以要来干这种又脏又苦的活儿?据他所知,干这种活儿的,要么是近郊的农民,要么是外地流动到城里又没找到更理想工作的乡下人,他们在下半夜来收取城里各家大小饭店的泔水,在黎明前运到城外养猪的场所去……老霍怎会?……
收泔水的车从他身边驶过。那人的面容在路灯光下十分明确,不是老霍,不是!绝对不是!而且,那人的双唇也并不再互挤而前伸……
他深呼吸着,鼻息里满溢着浓厚的秽气,但是他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解脱感……
他朝胡同外走去。出了胡同,才感到天光已然微现。
他感到寒冷。他拉满夹克衫的拉链。他将双臂紧贴身子,双手紧紧插在裤兜里。
他往前走。前方有一个豪华俱乐部。门面上的滚动式霓虹灯依然不知疲劳地闪烁着诡异的彩光。他想起那天和印德钧邂逅时,印德钧曾问他:“如今这儿……是不是挺像香港了啊?”他当时点头称是。其实他应当说:“不完全像!这儿有些景象,超过了香港!比如说,香港霓虹灯虽多,但是香港是依据英国的规矩,法律上禁止在大街上设置滚动扫描式霓虹灯,不信你以后细看电视上有关香港的街景……据说英国法律如此规定,是怕滚动扫描式霓虹灯干扰汽车司机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