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韦玉的怯弱的容貌来。
“我同意梅的意见。”
一位斜眼少年忙着加进来说。
“无抵抗一定被捕了。我宁可打一场,坐牢么,不干!”
又是一个沉重的声音从房子的暗角里出来,可是谁也看不清他的脸。
“是要避免重大牺牲,暂时的无抵抗,并不是无抵抗主义!”
黄因明先驳正了梅女士的议论,然后顿一下,将阴沉沉的眼光从众人脸上掠过,慢慢地又接着说:
“各位想流点血,很好;可是我们现在还不肯轻易地就流血,现在还没到放下重大牺牲去的时机,现在的策略是多多地被捕,用耐久战的方法刺戟起市民的意识——”
“好,让他们捉,捉完了怎么办?”
斜眼睛的少年尖利地嚷了。
“声音低些呀!一定不会捉完的!如果没有生力军加入我们的队伍,如果我们不能够引导广大的群众去作斗争,那么即使我们都拚了命,都流血,也是徒然,也是不能够搅起革命的高潮来。再说,这无抵抗态度也不过是明天的策略,并不是永远无抵抗,把我们都变成了无抵抗主义者!”
“决定的办法就是这样么?”
梅女士很不满足似的问。
“就是这样。当然还有旁的方面的布置,可是在这里不用多管。同志们,明天下午一点在南京路集合,两点钟开始工作;也许捕房在南京路左近布得有防线,冲破这防线!踏上今天战士们的血迹!”
这几句话还是低声说的,然而多么沉毅坚决。在场六七人的眼睛里都耀着兴奋的光彩了。可不是,到底也可以轰轰烈烈干一下!而况这是命令,他们都不愿意违抗命令的。黄因明看见再没有疑问,就把明天各人的工作都分配好,末了又告诉他们在上午十一时来领浆糊,标语,传单。
“南京路浙江路口是目的地。我们的人都要集中在这一处。三点钟后有临时命令,注意呀!”
最后是这么说的。会议告终,房子里的人一个一个悄悄地走了。
雨早停止,风却很大。梅女士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此时受着风,便忍不住浑身抖战。她快步穿出那条暗弄,又转进了另一条衖堂,猛听得背后有脚步声赶上来。“遇见了‘赤老’么?”她这么想,便把脚步放慢些,又偷偷地回过头去看。弄里的路灯光正落在她背后,看清楚那位来者却就是“同意了她的意见”的斜眼睛少年。
“老张,这样快跑是要招疑的。”
一前一后走着的时候,梅女士轻声说。
“可是你也跑得不慢。”
“我是衣服湿了,身上冷得厉害。”
“可是也因为你的衣服湿,就见得格外好看。”
没有回声了。又走过几步,那位老张挨到梅女士肩膀,笑着说:
“梅,你真是可爱!”
“我觉得你也可爱。”
老张的嘴巴响了一声,薄暗中他的眼睛闪闪地发亮;他更挨紧些,差不多要碰着了梅女士的鬓发。似乎也还可以听得他的心在突突地跳。
“因为你好像是一个革命的青年!”
梅女士冷冷地加一句,跑出弄口就坐上一辆人力车,竟不回头再看一眼。
第二天一早爬起来,梅女士就找报纸来看。昨天的大事件竟没有评论。在第三张上找到纪事了,也只有短短的一段,轻描淡写的几笔。她使劲把报纸摔在地下,匆匆跑出去将上海大大小小各报一古脑儿买来,翻了半天,纪事是相同的,评论间或有,也是不痛不痒地只说什么法律解决,要求公道那一类话。
黄因明早已出去,徐绮君写家信。窗外是满天乌云。梅女士只好垂着头闷闷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好容易挨到十点钟,到“二百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