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告诉自己是一文不值。我希望给他一份纯洁的爱,于是我恨我自己。我告诉自己,成为孤儿错不在我,但是我决不能告诉他整个故事。我曾告诉过他我的第一次婚姻——就再也不能多说。他并没有嫌弃我,说他爱的是我这个人。哎,真的——男人真的不在乎这些吗?”
“是的,是真的。”老彭柔声说,“在爱情的眼光里,你仍是纯洁天真的。我是一个佛教徒,你听过佛教名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世上谁没有罪孽呢?佛家说‘普渡众生’。每一个人都有慧心,躺在那儿被欲念蒙蔽,却没有消失。那是智慧的种子,像泥中的白莲,出污泥而不染。”
“你是佛教徒?”她诧异地问道。
“可以说我是,也可以说不是。我并不研谈佛教哲理。我研究过世上的主要宗教,它们的目标全都相同——讲慈悲,解放人类的苦难,也就是我的宗教。为什么观音叫做‘救苦救难的慈悲娘娘’呢?我们若显出慈悲心,我们就是观音的一部分了。所以你要带玉梅走,我很高兴。那就是慧心,你的心是温暖的。”
“我希望博雅是佛教徒——像你这种佛教徒。”
“他很聪明,但是‘慧心’是不同的东西,那是体谅和温情……当我出生时点了一盏灯,但是始终在那儿……别担心,我会替你找博雅谈……你今晚上哪里去了?”
“我只出去散散步,忍不住到街角去看看我住过的旧公寓。窗内没有灯。从那次突袭后,房子一定废弃了。我一转身,发现有人在黑暗中注视我。我害怕,拔脚就跑——一直跑到大街上。”
她站起身,拿起热水瓶,泡了一碗杏仁露给他,轻轻搅几下。他吃完把碗搁在桌上,白色的乳液沾在他胡须上,他用手去擦,但是梅玲去拧了一条热毛巾给他。
“有你这样的侄女侍候也不错。”老彭说,“你太宠我了。”
“你得替我取一个名字。”梅玲在他身边坐下来。
“你建议取什么名……”
梅玲想起童年的小名“莲儿”,但这是她希望留给博雅单独叫的昵名。
“我希望新名字和我爸妈取的名字尽可能差远一点,以前别人没用过的名字。”
他们建议了几个名字,不是太文雅就是太通俗了,有些好名字又似乎和她不称。
最后老彭说:“我想到了。‘丹’是一个好字,那是你胎记的颜色,你名字就叫丹妮。”
“丹妮——丹妮。”梅玲说,“蛮好听的。”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们要玉梅叫她丹妮小姐,五天后他们到达上海,她开始以老彭的侄女,丹妮之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