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ot;看新娘子了？quot;鲍仁文问他。

    quot;瞅了一眼。quot;文化子说。

    quot;咋样？quot;

    quot;一脸的坑。quot;文化子坐在床沿上，翻着书。

    鲍仁文脑袋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望着黑洞洞的梁。

    quot;俺娘又在哭，想捞渣了。捞渣去年这个时候，和俺娘坐一条板凳掰大秫秫棒哩。quot;

    quot;捞渣是个好样儿的，连鲍彦荣这个功臣都敬着他几分。quot;鲍仁文说。

    quot;文哥，你不能把捞渣的事写个文章吗？quot;

    quot;写捞渣？quot;鲍仁文坐了起来。

    quot;捞渣不是为自己死的，是为鲍五爷死的，有写头哩！quot;

    quot;可不是，可以写个报告文学。quot;鲍仁文自言自语道。

    quot;俺这弟弟够苦的，才过了九个年，还没做人呢！就没了。quot;

    quot;他人虽然小，做的是大德行。quot;

    quot;俺娘一哭就叨叨，没给他吃过一顿好茶饭。今年能收得多，能吃饱肚了。他又不在了。quot;

    鲍仁文下了地，脚在床下边摸着鞋。他完全被激动了起来，浑身充满了一种幸福的战栗。quot;灵感来了。quot;他说，quot;是灵感来了。quot;他肯定。赶紧地摸笔、摸纸，把文化子完全忘了，撇在一边。

    他不理会文化子，文化子也不理会他，脱了鞋，上了床，枕着胳膊躺倒了，和鲍仁文换了地方。他望着黑洞洞的梁。

    小翠子今天晚上不知会不会来了，庄上这么大的动静，人来人往走马灯似的，到三更也消停不了。小翠子在十里地以外的柳家子给人做短工，说一得闲就过来。让文化子每天晚上，月到中天了，就到家后台子上去望望。他们约好，咬着牙等，等建设子娶上了媳妇，小翠回来，和文化子成亲。她虽然和建设子一没结婚，二没登记，可全庄的人，所有的人都认定她是建设子的媳妇了。而文化子，则是她的小叔子。所以，她必须等建设子成了家才能露面。

    鲍彦山家里的，为建设子的事愁得不能行。她明白，建设子说不上媳妇的重要原因，是家里没房子。那三间破泥屋，经这么一场百年不遇的水一泡，又趴下去了一截，屋顶天天往下掉土坷垃，就不定什么时候就全趴下了，把一家几口人全埋在了里面。她和男人筹划着，收了秋，把粮食除了留种，全卖了，盖房子。可是没粮食吃什么呢？这又是要发愁的事。两口子，每天夜里在枕头上烙饼，翻来翻去，翻到鸡叫天亮。

    文化子望着屋梁，那屋梁上头象是有个黑不见底的大洞，望着望着，文化子觉着自己好象陷进了那大洞。

    那边静下来了，有人打门前走过，说话的声音碰地响：

    quot;麻脸倒不怕，能生养就行。quot;

    quot;看她那粗腰大腚，能生一窝哩！quot;

    quot;奶奶的，清泠。quot;

    脚步沓沓地敲着泥地，远去了。

    月到中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