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早上,很早很早,船工们就乱哄哄地起床洗漱,昨夜醉倒的那家伙也睡眼惺忪满脸浮肿地爬了起来。一起在厕所尿尿的时候,一个同屋的瘦子向他介绍保良:嘿,虎子,这小孩要去泽州,你不是也去吗,他说想搭你船呢。那个叫虎子的家伙斜眼看保良,一直看到一泡长尿撒完,说:给多少钱啊?瘦子说:给什么钱呀,让他帮你干点活儿不就顶了。虎子又看保良,保良心里挺讨厌他,也不知他尿出去的是不是都是昨天喝的啤酒,那味道骚得让保良直蹿头皮。
洗漱完了,船工们先先后后,络绎走出旅店,在路边买了些早点,边吃边往码头走去。清晨的码头浓雾聚集,泊在岸边的船舶虚虚渺渺,若隐若现。
保良见虎子买了不少大饼和咸蛋,拎着往码头上走,便问瘦子干吗也买那么多吃的。瘦子说船上还有人呢。保良就紧跟几步,追上去要接虎子手上的那包大饼,他说大哥我帮您拎着。虎子便把大饼给了保良,保良看一眼瘦子,瘦子会意地冲他点头一笑,那意思是这张免费船票他算拿到手了。
走到码头,大家各上各船。保良跟了虎子,经踏板跳上甲板。虎子把大饼鸭蛋交给昨天留在船上过夜的几个船工,又吆吆喝喝地交待着开船的事情。转脸看见保良正往不远处瘦子的船上嘹望,便问:“嘿,你到底怎么着,想跟着走就帮忙收缆去,别袖着手当大爷,在这儿没人伺候你,在这儿你是孙子!”
保良就像没有听见虎子的呵斥,他的目光还在瘦子的方向凝结,虽然瘦子也像这边的虎子一样,上了船便开始吆三喝四,但保良的视线并不在瘦子的身上,而是聚焦于瘦子的船头,那方方正正的船头上写着两个白色的大字,那两个大字是那么灼目刺艮。
--强龙!
保良在这条“强龙”号货船上,当上了一名船工。
此前虎子的船已经收了跳板,但拦不住保良像勇士跳崖一样纵身一跃,并在“强龙”号刚刚离岸的刹那,像做跳远运动似的飞上了甲板。瘦子说干吗干吗你不是要去泽州吗,我这船是去坝城的。-保良说大叔你收我当个小工吧,我什么都能干,您试我两天行不行,不行您随时让我下船。瘦子说你不去泽州啦?保良说不去了,我看您人最好最慈善,我去哪儿反正都是打工,我就在您这儿打工得了。瘦子说,搭船行,打工不行,我船上人手够了。保良说:您就试我两天,给多少钱您定,不给钱管我顿饭,我也都听您的。
瘦子看了保良半天,半天才说:你小伙子有模有样的干什么不行,怎么非要干船上这种又脏又累的苦活儿。你不是大学生跑我这体验生活来了吧,然后回去写文章骂我?
“强龙”号顺着鉴河主流行走了半日,中午,离开主航道转向支脉,向坝城的方向继续航行。
在支脉航行的船只很少,河水也不像主流那样浑浊。每天都有无数拉货的船舶在鉴河主流来往穿梭,在河水中倾人无数垃圾、粪便、生活污水和机器废油。人的生存在这条河流当中,远远压倒对环境的保护,人人都在咒骂河水越来越脏,人人也都知道这条河还会更脏更臭。
“强龙”号是条吃水很深的大船,在狭窄的支流行走,就像是一辆大卡车进入了巷弄。两岸的行人房屋,有时近得可与船上的人彼此说话抛物,最窄处要想跳船上岸,甚至可以不用跳板,只需飞身一跃,即可离舷。
连瘦子在内,这艘“强龙”号驳船,原有四位船工,一个轮机工,一个舵工,还有一个在甲板上干活儿的小工。瘦子姓侯,是船老大。保良来了,什么活儿都干,听瘦子指挥,让小工带着,先擦洗甲板,后烧火做饭。酱油没了那小工就飞身上岸,在岸上小店里买了回来,再追几步纵身上船,一切都如平地行走那样随心所欲,轻松简单。
这船上装的,全是大米,从鉴河上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