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蛭
谋长,你看我是那种陪你去跟太太们散心的货吗?”但自从那天去过三姨太房间后,他一直没法使自己不去想她那灰白而平静的神情,没法使自己不去想她在猛烈的摇晃中那柔韧而又在散发着阿伦古湖沼泽地淤泥气息的身子。他常常向小楼所在的方向张望。带队执勤,假如恰好也是去那个方向,他还会莫名其妙地激动上一阵。他想看到她。一种柔韧和平静。一种物我两涡的灰白。这些都是他没有的,不懂的,但又能打动他的。他本能地觉得,他应该有它们。
当然,他也想搞清楚,她到底是谁。
他惊奇,一个女人怎么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他也惊奇,自己干吗老想着她?……
当然,他不敢独自去小楼找她。
那是参谋长的禁区。
参谋长让他收起蛇形力巴,尔后掏出手枪,打开保险,子弹上膛,把枪放在桌子上。弯下腰,低下头,沉吟了好大一会儿。
参谋长说:“我把二十二特勤分队的人全毙了。你咋想?”
肖天放赶紧咽了口唾沫说:“我没咋想……”
参谋长抬起头,直盯着他:“跟我说实话!”
是。说实话……“
“说!”
“打死就打死了……”
“啪”,一个耳光。
肖天放摇晃了一下,又赶紧站直。鼻血咕嘟咕嘟地流到嘴里。他一口一口往下咽。
“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活着被人抓去,这里的道理你明白吗?”
“不明白……”
‘啪“,又是一个耳光。
鼻血继续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他觉得鼻梁骨上火辣辣灼疼。也许是鼻梁骨给打折了。
参谋长挺直了上身,攥紧了拳头砸在桌面上。离手枪很近。手枪弹跳着。
“有人想翻老账,想在二十二特勤分队身上捞稻草,挤垮咱们的联队,想踩在咱们的肩膀头上去够王母娘娘的尿喝哩!”
“明白了。”
“明白个鸟!”参谋长吼道。“没人会真正地来替咱们这些臭当兵的着想!要有那么些好事,你爹当年也就不会躲到哈吉拉捷里村去了!你明白个啥?你还得吃几斤咸盐哩!”
“是”他们挤走庆官儿,又想撬下我……咱们的这位新任指挥长……“他本想数落几句朱贵铃的,但转念一想,在肖天放面前这么做,未免有失分寸,便在呼嘘两声后收住,掉转话头说,”我老了,啥样的日子都过过了。我没有正经娶过老伴儿。可阿达克库都克哪个县都有我的儿子闺女。我有四个儿子在日本士官学校留学。还有两个在德国。你说我。怕啥?还舍不得个啥?可我撂不下咱联队这几千个弟兄,这七八百跟了我一二十年的老兵。我得给他们挣一个铁打的饭碗。他们再没别处可去。我知道我气数快尽了。这一向,我老想着我那些分散在各地的私生子女,老想着这些跟我干了几十年的老部下,老想着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恩恩怨怨。这不是好兆头。大概这也是一种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吧……更多的我不能跟你说了。好不容易我们盼来个正经从国外留洋回来的指挥长。我在他爷爷手下当过兵。二十年前,我就答应过他爷爷,只要他这位孙子在老满堡一天,不管干啥,我都会尽心尽力照看好他。这句话,我只能在你面前说,要不是我最后在总部几位长官面前使了把劲J [,还很难说,老满堡联队指挥长到底姓朱还是姓别的什么哩!可这些天,朱指挥长越来越不待见我了,越来越防备我了。我不计较他,我知道这都是姓白的那一对狗娘养的在背后使的坏。咱们的指挥长是好指挥长。不除掉那一对狗娘养的,老满堡联队就没个舒坦安心日子过!“
“说吧,要我干啥。”肖天放的心怦怦乱跳。
“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