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她说:“你过冬的炉子烟筒,该换几节了;万一破烟筒漏了煤气……要不要早点把新烟筒买下!”
“我谈东,她谈酉,反正她总是躲避谈那个问题。老弟!你知道人生活在世界上,既靠精神,又靠物质。一喘不淡漠物质生活,但更看重精神生活。因而,尽管她对我生活上百般照顾,还是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了小小的空隙。特别使我心情不快的是,她一直不和我一块去黄河边散步。你知道,我所以留在这风沙小镇,一个是因为她,一个是我喜欢黄河。有一天,我实在压抑不住忧郁之情了,问她:‘你,为什么不和我去看黄河?’
“她摇摇头:‘我……我怕水。’”
“稻田拔草,你不是站在水里吗?”
“那水太浅了、刚淹没脚背。”
“咱们只是去散散步。又不是到黄河里去游泳?!”
“她连连摇头:‘不,不去。在这间小屋多安静!我们就这样对面坐着;你也别去!啊?’她的眼里流露出怯懦的光,真使人难以理解。”
“我依了她。我又给她讲我爸爸被日本人抓去,在黄河背纤的经历。她流露出不安的神色,用手捂着我的嘴说:‘老范!我求求你,不要讲这些了,你爸爸和你都是优秀的黄河子孙。我……怕听这样的故事,因为……’
“‘这为什么?’”我觉得她无意间泄露了一点心声。
“因为……你别问了,好吗?”
“我偏要问!”我来了犟劲,“难道你不是我们黄河儿女?”
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们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哭了,“你偏要追求我。我是……我是很喜欢你的,但终究……你不会喜欢我的,所以,我始终……始终没存奢望能和你一起共同生活!”
我的心顿时乱成一团麻,一边给她擦泪,一边握住了她那颤抖的手,安慰她说: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们在苦难的土地上相逢……”
“苦难中播下的种子,未必都能结果!”她痴呆呆地望着墙角说,“我何尝不想有个家,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理智早就告诉我这是一朵虚幻的花。我还是经受不住感槽的煎熬,从砖厂到这儿来了——这是我的过失!”她默默地垂下了头。
“莹莹!”
她看看我没有回音。
“莹莹!”我再次呼喊她。
她站起来,用我的手巾擦着脸上的泪痕。
“莹莹!”我第三次用生命呼喊她了,“你今天怎么了?”
她对着我桌子上那块破镜子,拍打一下自己零乱的头发,围上那块鸭黄头巾,淡淡地对我说:“老范!我们都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让我们做一个永久的朋友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我在门口挡住她。
她心情矛盾地坐在一把椅子上,一直痴呆地看着我。她的目光专注而深邃,就好象她从来没有看见过我一样;然后,她突然紧紧地拥抱了我,吻我的前额,吻我的脸颊,吻我的嘴唇……同时,在我耳边喃喃地说:“原谅我吧!一个不配爱你的人,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打扰了你这么多年的平静!现在,我不能……不能…… 再瞒住你了。我……”
我们面对面地站着,连彼此的喘息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看着她。
她看着我。
“莹莹!你刚才说些什么?”我问。
“没说什么!”她低垂着头,胸膛起伏。
“你不是说有什么瞒住我的事吗?”我头脑开始清醒了,索性一竿子插到底。
“你最好不要听!”
“为什么?”
“因为截止到现在,陶莹莹的形象在你面前还是完美的,尽管脸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