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了皱纹!我希望你永远保持这个形象。不然……不然……”她眼角潮湿了,“你会后悔的!你会恨我的!”
我猜测地说:“你不是错划右派后,又犯有医疗事故而判刑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反问我说:“如果我因为流氓犯罪……”
“只要是改了,我不计较!”我说。
“如果我曾经是个小偷呢?”
“只要是改了,我也不计较!”我重复地说。
“如果我……我……”她目光悲凉地盯着我,“……我是……曾经有罪于祖国的人呢?”她捂起了脸,埋起了头,似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只要不是叛国犯,我都能谅解。”我脱口而出,“别的错误都能犯了再改,惟独对于祖国,它对我们至高无上,我们对她不能有一次不忠。莹莹,你你……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我……我就是一个叛国犯!”她抬起了头,脸白得象一张纸。她嘴唇哆嗦着,不,连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了,“我早就想告诉你这一点,但我总怕因此而失去我已经获得了的东西;今天,我应该把不应该得到的东西交给你了。”
我如受雷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她哇地一声哭了,从我屋里跑了出去。
我追出院子,喊着:“陶莹莹!你站一下!”
她听见我的喊声,反而跑得更快了。
“你在骗我,这绝不会是真的!”我似乎是疯了。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跑向了河滨小站。
小站上熙熙攘攘,人和人接踵擦肩。那些旅客可能真地把我当成了疯子,互相交头接耳;认识我的学生,则把我围拢起来:
“范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您准备乘火车到哪儿去?”
“是啊!我是准备到哪儿去呀?”我昏热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如果她真是…… 我该怎么办?”我沮丧地坐在站台的长椅上,垂下了头。我希望陶莹莹坦露的东西,都不是真的;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将承受信念和爱情的严酷折磨,它就象两个人在我心上拉着一把大锯,我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经得起心河滴血的痛苦。
“我认为无论是男人、女人都有贞操,一个炎黄儿女最大的贞操,莫过于对民族对国家的忠诚。基于这个不可动摇的信念,我在漫长的苦难岁月中没有沉沦。难道在冰河解冻,春暖花开的时节,我反而把我视若生命的东西丢开吗?我没有别的幻想了,唯一的冀求,是保存着陶莹莹昔日留给我的形象,而不是一个曾经背叛过祖国的人!不,这不是冀求了,而是对命运的虔诚析祷。为此,我特意去找了政委兼场长的姜老头,但是我的希望破灭了,姜老头告诉我,陶莹莹确实有过逃离祖国的行为。她不是什么小偷、流氓犯,五七年她被错划右派后,并没有出过什么医疗事故,而是和另一个医生一起从国境叛逃。她的同伙,游过了国境河,她游到河心,被边防军抓获。叶涛!我如同害了一场大病一样,在这风沙小镇上又没法跟人说,所以给你发了一封急信……”
我沉默地低下头,说不出一句话。他手指夹着那支早已熄灭的烟蒂,竟忘了把它抛进烟缸。
火车奔驰着,奔驰着……
列车员又在播送着《黄河大合唱》了。
“后来呢?”我自感声音里充满苦涩。
“姜场长让我自己抉择。”
“你怎么打算?”
“你是了解我的,尽管我们历尽沧桑,却没做过一件有损于国家的事情。我常想:屈原受了那么大的冤枉,并没有离开生养他的楚国土地呀!最后,还是跳进了汩罗江,被后代称之为千古忠魂!陶莹莹尽管五七年受了委屈,怎么能离开生养她的母亲,养育她的大地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