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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牛放说:“爸,我认为田伯伯的考虑是现实的!”

    “不叫现实。”我说,“那叫功利。”

    “现在追求功利的不是大有人在吗?”

    “我——”我冷冷地应了一声。

    “对了,也只剩下您这样的独角兽!”牛放油腔滑调地,对我进行调侃,“分了新楼不去住,送来的礼物不收……,您不觉得您的风骨做得有点像畸形了吗?”

    春桃对儿子举起了拐杖。

    牛放闪开了,依然嬉皮笑脸地说:“一个独角兽,一个独腿鸡,都是你们处世哲学的必然结果。田伯伯回来,已然是‘超龄眼役’,又升官了,你们看见了没有?田亮已然和田伯伯商量好了,同意我和他一块开一家公司,什么古捣紧缺物资的批文啦!什么折腾出口、进口货啦,我不想当你们这号高级赤贫,我的目标是六位数以上富翁!”

    “你胡折腾,我抓起你来!”我高声地对儿子说,“我的工作职能,就是清除蛀虫!”

    “田伯伯过去是你们上司,今天仍比你纱帽翅儿大一圈。”牛放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架式,用小拇指上留着的长指甲,剔了两下喷着发胶的波浪形大背头,“爸妈你俩都快到离休岁数了,还不借着这时候抓弄点,可是应了社会上流行的一句口头禅了:‘有权不花,过期白搭;有权不用,过期冰冻。’我这当儿子的是一片好心……”

    我猛地一拍桌子:“你滚——”

    牛放不急不恼地反问我说:“是不是也要跟我脱离父子关系?”

    春桃一拐一拐地走到儿子面前,压抑着满腔怒火,悄声细雨地跟牛放说:“老二,你想开办公司可以,辞职进大集体的非官办的机构。就是你想去干个体户,也可以跟家里商量,唯独不能商量的,是你跟田亮在一块儿去做什么鬼生意。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个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是——”

    “是不讲道义和良知的人”。我生怕春桃语失,道出小迎春生命出生的隐痛,继而使小迎春心灵受到牛放的伤害,便有意合开春桃的话题。“当然啦,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但当爸爸的还是劝说你一句:你还年轻,还是多给老百姓干点好事吧!不然的话,即使你有一座金山,生命也不会因为你有金山而熠熠发光!”

    “好吧!你们的话,我洗耳恭听了。”牛放又用小拇指上的指甲,剔出牙缝里的一根肉丝,“叶”地吐在洋灰地面上,然后摸了摸卓别林式的小胡子说,“我要是挣一座金山来,一定买块地皮,给爸妈盖个纪念堂什么的,因为像爸妈这样的,宝贵得就像牛黄、狗宝、野人参。儿子先向二老致敬了!拜拜!”

    窗外一阵发动摩托车的声响,他骑着一辆“铃木”去了。他以嬉戏人生的方式和我们诀别,诀别方式没有一点悲剧色彩,甚至没有和老大诀别时的戏剧高潮—— 他走向他寻觅的金山。

    听老三牛。冶说:他跟田亮去珠海开什么公司去了……

    是不是迎春在梦中也听见了发动摩托车的声响?不知道,反正她从睡梦中乍醒过来,拉开灯看看,才凌晨两点半,便又立刻睡下。

    这一惊一乍,弄醒了老伴。她一手拄拐,一手夹着被子枕头,不一会儿,就躺在迎春的身边。

    “奶奶,你干什么来?”

    “我听你总睡得不实。”

    “好多好多的梦。”迎春迷迷糊糊地说,“我梦见我从没见过的一片绿草原,看见爷爷在齐腰高的荒草里,一会儿弯腰拉犁,一会儿弯腰割草,……”

    “梦里心中想。别瞎想了。明天你还要背着书包上学哩,到课堂上去打盹,不是好学生。”

    “我一定要给爷爷奶奶争气。”

    “合眼。”

    “奶奶您先闭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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