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牛河 能干、坚忍但麻木的机器
气是从他身体内部出来的。我究竟该到哪里去呢,牛河在黑暗中问着自己。大概是我从哪里来的吧。
少女视线贯穿的痛苦,还残留在胸口。或许永远都不会消退。或许很久以前就一直停留在那里,只是我现在才发觉那个存在罢了。
第二天早上,牛河吃了起司,咸饼干和速溶咖啡的早餐,收拾心情又开始坐在相机前。和前天一样观察着进出公寓的人,拍了好些照片。可是那里既没有天吾也没有深田绘理子的身影。只能看见弓着背的人们,面对新的一天迈出惰性的脚步。吹着晴朗强劲的风的一个早晨。人们口中吐出白气,消散在风里。
不要去考虑多余的事,牛河想。加厚皮肤,坚固心的墙壁,规则周正的重复每一天每一天就好。我只不过是机械罢了。能干又忍耐力强的无感觉机械。从一边的口吸进新的时间,置换成旧的时间再从另一个口吐出去。存在,就是自身作为机械存在的理由。必须再一次回归到——那纯粹的运转——不知何时终将迎来结束的永久运动。他坚定起意志,封上心的盖子,将深绘理的印象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少女尖锐视线残留下的痛已然稀薄,现在化作了不时的迟钝的疼痛。那样就好,牛河想,那样就好,比什么都强,我是有着复杂背景的单纯系统。
上午牛河到车站前的量贩店买了小的电暖炉。然后在之前的那家荞麦屋里打开报纸,吃了温热的天妇罗荞麦面。回到房间前站在公寓的入口,看着昨天深绘理热切的仰视过的电线杆。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引起他注意的东西。黑乎乎粗壮壮的电线在空中像蛇一般彼此缠合,变压器占据一方。那个少女在那里看着什么呢。或者是在寻求着什么。
回到房间里试着打开电暖炉。打开开关后立马散步出橘色的光,肌肤也感到了亲密的温暖。虽然称不上是十足的暖流,有和没有还是不一样的。牛河靠着墙壁轻轻交叉手臂,在小小的日光中短短的睡去。没有梦,只是想着纯粹空白的睡眠。
终结这幸福而深厚睡眠的是敲门声。谁在敲着这个房间的门。眼睛苏醒时环望四周,一瞬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然后扫了一眼身边的三脚架,才想起是在高圆寺的公寓里。谁在用拳头敲着这个房间的门。为什么要敲门呢,牛河的意识突然集中,然后不可思议的想到。门上有门铃。用手指按一下就行。很简单的事。可是这个谁还特地的敲门。而且是非常用力的敲门声。他皱起脸,看着手表。一点四十五分。当然是下午的一点四十五分。外面很亮。
牛河当然不会答应这个敲门声。他在这里的事谁也不知道。也没有谁会问。恐怕是推销员啊或者卖报纸的吧,就是那种事。对方也许需要牛河,牛河这边可不需要他们。他就这么靠着墙壁盯着门,沉默着。这段时间里肯定会放弃然后去别的地方的吧。
可是那个谁没有放弃。过了一会又开始敲起门来。一连串的敲门声,休停十秒或十五秒,然后又再继续。没有犹豫没有迷茫的固执的敲门声,声音近乎不自然的均衡。坚持着要求牛河回答。牛河渐渐不安起来。也许门外的是深田绘里子。也许是为了诘问卑劣的进行偷拍的牛河来的吧。这么想着心脏的跳动加快。他粗胖的舌头快速舔着嘴唇。可是耳朵里听到的,怎么也是个成年男性硬硬的拳头敲击的叩门声。不是什么少女的手。 ------------------
或许是深田绘里子把牛河的行为通报给了谁,这个谁到这里来的。比如说房屋中介的负责人,或者是警察。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可是房屋中间的人的话肯定有备份钥匙。警察的话肯定也会说自己是警察。他们不会特地敲什么门。只要按响门铃就好。
“神津先生。”男人的声音说道。“神津先生。”
牛河想起神津这个名字是这个房间以前住户的名字。邮箱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