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924年——刘宗祥 穆勉之 张腊狗
柜台么!”
张腊狗好生憋气。
张腊狗实在不想去捉这些游行的学生伢。不是因为有什么爱国的积极性,或是有什么革命党人的觉悟。他是有他的想法。这些想法又都不好和人交流,只能闷在肚子里──都是些半大不大的伢们,读了几本书,眼睛就长到额壳上,以为自己是天上一半地下全知的了。三不之的到街上游行咯,演讲咯,起个么鬼作用唦?完全可以不消管得。只当是街上经常有点热闹,看热闹又不花钱,有么坏处咧?想一想,这些胎毛都冇褪干净的学生伢们也遭孽,喊咯叫哟,真的搞出点么名堂来了,他们是一点好处也得不到的!老子把这些伢们捉起来,也冇得么好处唦!还要管饭他们吃!有么法子咧,未必还都杀了不成?那可是犯众怒的事咧。前几年,北京的学生也是为大连旅顺的事游行,政府用救火的水龙去冲他们,就是这样犯了众怒的。学生伢哪,历来就和那些穷家帮叫花子一样,是惹不得的。尤其是这学生伢,一颗天不怕地不怕的毛胆子,一张喜欢搁在别人身上的碎嘴巴,哪个在台上都嫌他们,哪个又都不敢轻易地得罪他们。在台上的人,哪个冇得人说咧,随搞点么事,都有人说。无非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罢了。可你要是整了学生伢,台下看热闹的,巴不得你倒台的,伸着颈子等着抢你位置的,当即都会异口同声,给你戴上“毁我民族希望,摧残国家栋梁”的大帽子。只要哪个被戴上这顶帽子,他就莫想在台上再混了。个把妈的,怪不得哟,凡是在台下的,总是在后头鼓着学生伢们出来闹哦!老子才不得上这个当,拼命去捉,到头来,把老子朝前头一推:嘿嗨,这个家伙,就是专门下死手整学生伢的罪魁祸首!那老子算是混转去了。看这个相,这些在台上的家伙,一冇得好德行,二来咧,看看也冇得好长的气数,老子不能做折本的生意。算了,顶多就是叫他们的娘老子拿钱来赎回去算了。这又赚得到几个钱咧?老鼠尾巴高头长疮,硬挤,也只有那一点脓唦。
只不过是叫他们搭个梯子下台罢咧。就是这样做,也还是要得罪蛮多的人。在汉口,能够把伢们送到这些学校来读书的,多半不是等闲人家咧。
思前想后,张腊狗喊来了拉眼──“去,给他们看守犯人的说一声,莫为难那些学生伢!么样叫莫为难?你问这清白搞么事唦?你就这样去说,他们那些管犯人的老膏子,都晓得的。个把妈,那几个杂种,在犯人身上占便宜占惯了的,不说,不晓得他们会玩出些么花样来。
说慢了,男伢们,他们就会去戳屁眼。女学生咧,就更不消说得!么学生伢?你连这都冇搞清白?前两天捉进来的学生伢都不晓得?你不是一起去了的么!你赶快去说,就说是老子的命令,那几个学生伢,是男学生的,只要有一个的屁眼松了,是女学生的,只要有一个破了,老子就把看守胩里的家伙都镟下来,拿去喂狗子!个把妈,这早晚,少给老子惹出大麻烦来!”
拉眼去了,张腊狗兀自还在那里嘟嘟哝哝。
近来,烦心的事情太多,汉口侦缉处张腊狗处长,没有多少建功邀赏的积极性。
张腊狗绝对没有想到,家里有更烦心的事等着他。
似乎有某种预兆。今天早上一出门,右脚就踢到巷子口的一块半头砖上,把脚趾头踢得生疼。到办公的地方,脱下鞋子来一看,右脚的大趾头都乌青了。还有,自己建的汉口大旅馆,电梯一向都跑得蛮好,今日刚上到半路,就卡住了,上不能上,下也不能下,就那么悬在半天云里,脚趾头又疼,心里又着急,真不是个滋味。
“个把妈,今天一天真是有鬼啵,一整天,处理事情都很不安心,右眼皮子从早上一直跳到现在!”
离住的巷子还有老远,张腊狗就看到巷子口堵满了人。稍走近一点,听到人声嘤嘤,像一锅煮透的饺子,咕嘟咕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