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21年——张腊狗 陆小山
,能不能让我们这几个弟兄下去咧?”
一过孝感车站,张腊狗就对络腮胡子兵恳求。张腊狗很清楚,络腮胡子兵肯定比自己要年轻。但这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如果,络腮胡子同意让自己和几个弟兄下车,或者,哪怕只同意让自己一个人下车,就是要喊一匹狗或一匹猪是爹,张腊狗也会毫不犹豫一迭声地喊!
“个把妈,这是么时候噢!不晓得么时候,不晓得从哪个旮旯里飞出一颗枪籽籽,这脑壳就成开花的瓢了咧!”
张腊狗已经产生了一种自我哀悼的情绪。
张腊狗甚至想到了黄菊英,想到了陆疤子。
“不行哪,胡子!驴日的这几个人不能放!胡子哥,难道没有发现,今天,这是他们早就预谋好了的么!他娘的这是在赶尽杀绝呢!有几个肉票押在这里,说不定驴日的能够挡一阵呢!”一个腮帮子上老大一颗红痦子块头像扇厚门板的兵,主张不要放了张腊狗。
“唉哟,大哥叻,您家这话咧,是对一半,错一半哪。”张腊狗连忙接茬。他生怕络腮胡子老兵听了红痦子的话,“要说咧,您家们的那个齐老爷,也真正的是不讲一丁点情义,看这个样子也是在把您家们往死里头整。我说您家说错了咧,是您家们要是把我们当肉票,这就错了。我们跟您家们的那个齐老爷,更是一点关系都冇得!您家们还是他您家的同乡。我们狗鸡巴都不算!您家们要是把我们当肉票,那是一点用都冇得的!说实在话,老哥子,要是杀了我们,对您家们有益,我们也是心甘情愿,死的总还算是值得。您家们看唦,杀了我们几个,又对您家们冇得好处,这不是割卵子敬菩萨,两边都不落好么!”
张腊狗绝对不是个有口才的人,他也不喜欢别人长篇大论。平时,和他的弟兄们在一起,他也多半是多听少说。与人相处,三句话不对,宁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懒得多说一句话。为了活命,张腊狗忽然变得伶牙俐齿了。看来,一个人的某些并非长处的功能,碰到性命交关的时候,还是可以激发出来的。
“算了吧算了吧,反正也没有什么用处,要走就走吧!娘的,这里又没有车站,你们怎么下去呢?”
络腮胡子动心了。也是,刚才,在孝感车站,是最危险的。得亏老子多长了一个心眼。娘的,要是真的在那里停了车,老子这一车弟兄,一车老小,不都被一锅烩了么!马上就出湖北省了,再也不是姓齐老王八蛋的天下了。再说,留着这几个外人在车上,还要人照看着他们,多个外人多桩事。去球,让他娘的下去吧——“痦子,算了,你说呢?损人又不利己,也是个理。怎么搞呢?对不住哪,娘的,只要你们有本事跳下去,你们就下去吧!”
陆小山在尸体堆里穿行。眼前的这些肉体,基本上都是尸体。暂时没有成为尸体的,也多是出气多,进气少,离尸体不远了。车厢里还有一些活人。这些活人多是老弱孩子。陆小山命令他指挥的兵们挨个地把每节车厢都搜了一遍。除了给这些少小老弱留下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凡是有一点值钱的,都席卷而空。陆小山没有一点怜悯,也没有一点恐怖。他忽然发现,自己有天生军人兼亡命之徒的素质。自己的血管里流的是爹的血。听娘说,爹会吃会玩,会往怀里扒钱,也会往冤枉地方用钱,还是个典型不怕死的角色。
“哼哼,伙计,你这怀里么样搞得鼓鼓的呀?”他走到一个兵面前,停住,用刚才捡到的一把马刀的刀背,拍拍这个兵的肚子。
接受这次任务,陆小山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的心情。毕竟是读过书的人,虽然年轻,却能够审时度势,很注意揣摩人的心理,特别是他上司的心理。自己本是个无官无职的大头兵,如果说特殊,也就是督军身边的贴身卫士兼文书而已。没有资格参与督军的军机决策,晓得的机密也很有限。齐督军把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