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于昏迷,而不要神智清醒地忍受这种良心上的锯割!爸爸的话实际上挑明了一个事实,一个她在潜意识里一直躲避着的事实:只有女儿的肝脏能挽救母亲的性命。
海拉有再生能力,她会很快长出新的肝脏,不会为此丧命,父亲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她该怎么办?她决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变成一个器官供应者——可是,这无异是在谋害自己的母亲啊。她呻吟着,继续在床上辗转。
希拉德先生,你想干什么?你又不甘寂寞了吗?
保罗冷笑着,把尖刻的诘问像投枪一样,掷向对方的心窝。伊恩没有大动肝火,苦笑道:
“你知道,目前要想挽救夫人生命唯有此法了。如果我有一份备用肝脏,我会毫不犹豫地献出去——而且这个举动会受到全社会的赞美。那你为什么不让海拉享有这个荣誉呢。她很幸运,是世界上唯一具有再生能力的人,割下肝脏只需10天就能再生。现在你要哪种选择,是给海拉增加点无关紧要的小痛苦,还是眼睁睁看着多娜死去?”
“你不觉得自己的主意有太浓的血腥味儿?”
伊恩痛快承认:“是有一些血腥味儿,我不否认。但道德本身是由无数的怪圈组成,正是某些残忍导致了人道主义。医学发展初期曾用过无数实验品,‘虽然’那是些下等人,是奴隶、罪犯和外族人。15世纪初,罗马教皇英诺圣特病重时,意大利米兰的医生卡鲁达斯曾割开三个小孩的脉管给教皇输血,三个无辜的孩子全死了,教皇本人也随即窒息而亡。这件事实在残忍,令人发指。但从另外的角度看,正是这些残忍的尝试最后导致了输血术的成功,挽救了无数生命。保罗,依你的睿智,你不会看不到,这件事是不可阻挡的,至多20年后,器官更换术就会像输血术一样普遍。咱们何妨作那个教皇英诺圣特呢。”
保罗觉得,一种绝望的愤怒在心里聚集,甚至不是恨伊恩,而是恨自己,因为他快要被说服了。但他又明明知道这种想法极其丑恶。他咬着牙问道:“谁能保证,割去一个肝脏并不危及海拉的生命?不错,她被割去的肾脏是再生了。但在一个肾脏被割去时,还有一只在工作,在维持着身体各系统的运转,这才给了另一个肾脏重生的机会。”伊恩很快接口道:“这点不必怀疑。夫人已经进行过两次换肝手术,每次的复原期远远超过10天。也就是说,至少有10天她是在无肝的条件下生活,照样挺过来了。”
保罗忽然悟到自己的失言——他的话等于承认了“割下海拉肝脏”是正当的,他已经在讨论手术的安全性了!这使他羞愧无地,恨不得拿一把尖刀捅到自己肚子里——当然要先捅了面前这个口若悬河、厚颜无耻的家伙。他向卧室扫去一眼,用手势止住伊恩的雄辩,决绝地说:“不必费口舌了。我决不会同意这么干的,除非你先派人把我暗杀了。”伊恩冷冷地说:“恐怕用不着这么干。海拉是你的财产吗?不要忘了,虽然是你激发的癌人生命,但你是受PPG公司雇用的,你对海拉拥有所有权或者监护权吗?”
保罗不愿再和他多说一个字了,冷淡地说:“咱们走着瞧吧。最后我只问一点,”他刻薄地说,“请问希拉德先生,你这么卖力,真的是同情罗伯逊夫人?还是为了罗伯逊先生给你的金钱?”伊恩的脸色微微发红,一言不发,转身走出客厅。保罗等他离开,轻轻推开海拉的房门。海拉仍在甜梦中,皎洁的月光洒在脸上,显得凹凸分明。突然一阵软弱袭来,保罗的眼眶湿润了,他低头吻吻海拉,无声地祈祷着:我的小天使,请给我力量,让我拒绝邪恶的诱惑吧。
一滴泪珠滴在海拉的脸上,她感觉到了,皱皱眉头,嘴角抽动两下,又翻身睡熟。保罗赶忙噤声,悄悄退出房间,把门掩上。
不,我决不会让人使用海拉的器官,我再不会听那些十分有蛊惑力的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