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我。我已经等你许久了,见你和海拉谈得尽兴,就没有打扰你们。”保罗狐疑地走过去。已经是夜里12点了,他有什么急事?伊恩在微笑着,但笑容中多少有些尴尬。保罗暗暗给自己的警惕性上了两把弦,坐在伊恩对面:“有什么事吗?夫人的病情有没有变化?”
“没有,今天的病情相对稳定一些。”
4年前,正是伊恩的一个电话使保罗有了这些遭遇。说起来,海拉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全是缘于伊恩和老约翰的一条计谋,这肯定不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但若说它是不幸,未免对海拉不公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保罗不想埋怨伊恩,但在心底多少有点鄙视他。3年来,这位志大才疏的伊恩一直扮演着经纪人的角色,这个工作本身倒无可指摘,问题是,当你屈从于金钱时,嵴梁骨就很难挺直了。伊恩随意闲聊着,问候了维多利亚和他的儿子:“是叫吉米吧,记得他快8岁了,对不对?我想他和海拉差不多一样高吧。”
保罗微笑道:“他们都很好。我想你找我一定有事吧,不必客气,请讲。”伊恩停顿片刻后说,“保罗,我在你的阿巴拉契山中寓所时,看见海拉的右手食指受伤了。”保罗立即崩紧了全身的神经。他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道:“对,早就痊愈了。海拉的新陈代谢速度比较快,你是知道的。”
伊恩盯着他:“当时在场的警官波利事后告诉我,海拉在极度恐惧中,把半截食指嚼碎了。”保罗笑着摇摇头:“过甚其词了,不过她确实把手指咬得鲜血淋漓。”
伊恩又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无奈地说:“保罗,你不必瞒我了。前些天我为海拉检查了身体,她的左肾已经复原如初。我曾怀疑埃德蒙盗卖的并非海拉的肾脏,但我费了很大力气找到那只肾的接受者,抽取了几个肾细胞作DNA检查,证明确实是海拉的。所以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海拉具有很强的器官再生能力,这个成功甚至远远超出我们四年前的预料。”
随着他剥茧抽丝的叙述,保罗的心逐渐抽紧,冰冷沉重的恐怖之云从头顶慢慢沉落。他打手势让伊恩住口,蹑手蹑脚来到女儿卧室旁,轻轻推开门。女儿睡得正熟,鼻息声沉缓而均匀。他轻轻把门关严,回到客厅,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切齿道:“希拉德先生,你想干什么?你又耐不住寂寞了吗?”
深夜,苏玛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努力睁开涩重的眼皮。是爸爸,他站在床边,护士帕米拉低声同他说话。苏玛趿上拖鞋走过去,爸爸回头歉然道:“把你惊醒了。今天有一项重要的商务谈判,刚刚结束,我想再来看看多娜。”苏玛低声说:“今天进行了高压氧舱治疗,有所好转,也曾清醒过一段时间。”病人已十分消瘦,面颊上有很重的黄疸色,睡梦中偶有扑翼性震颤。约翰向护士点点头,走过来疼爱地说:“苏玛,回自己房间睡吧,这儿有轮班护士,用不着你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陪母亲走完最后的路。”
两人都沉默了。多娜的病已属不治,这是专家们的一致意见。苏玛拉爸爸坐下,苦涩地说:“我要陪着她。有了海拉后,我才更加体会到母爱,这些天我常常在梦中回到过去,变回到三四岁、七八岁的女孩,在妈妈怀里撒娇。”
约翰叹息道:“她真的很爱你。你刚学会爬的时候,有一次把额头碰伤了,多娜很生自己的气,那天她爬遍整个房间,她说要用女儿的视角来看看,地上有没有危险物。”
苏玛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眼眶湿润了。老约翰摇摇头:“她就要走了,谁也代替不了她的命运。苏玛,我后悔3年前没顶住社会的压力把那项研究进行下去……不说了,”他站起身,“现在悔之已晚。”
他步履沉重地走了。那晚苏玛彻夜无眠,某种尖锐的痛苦使她辗转不宁。她真希望自己也像母亲一样失去意识,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