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挥舞,脑中什么也不想,却感到了……自由!
确实是危险,可奇怪的是,在这危险中,他精神紧绷着,身体却放松开来,在那生与死、血与火、对与错可以判然而定的时刻,他感受过那种极致的自如……
更何况,身后的整个亲卫军都是崇拜着他的!
可如今……苻生看了眼案上。
这堆东西还是得处理,否则他也受不了自己的母亲强太后那严苛的注视,受不了那种“早知你不行”式的眼神。
他随手抄起一本奏折来看,只觉得文字古奥,意思委曲,一行行读下来,完全摸不着头脑。
苻生识字本就有限,一时更是恼怒,把那奏折一丢,随手往大案上一拍,冲榻下服侍的内监吼道:“奏的都是些什么!我一早问过你:小安乐呢?叫你们去传,怎么到现在还没传来?都是些死人吗?我都有两天没见着他了!他去哪儿了?”
还没等那内监回答,他又追着问道:“可是朝中又有谁见着朕信爱他,又生出嫉恨!你有没有说下去,把小安乐给我护严了!若把他也给我丢了,嘿嘿!到那时,我真不知要剁多少人头才会解气!”
他这么嚷着时,心底却闪过一个念头:他那个堂弟苻坚虽令人着恼,可小安乐,无论如何他得护着——他一向称呼苻融为小安乐。
不光是为苻融年纪小,长相韶秀,还为他眼中那理解的眼神。
照说苻生并不喜欢谁理解自己,可小安乐那理解的眼神却是不触怒人的。如果说满朝文武,加上苻氏一族中还有谁能让苻生稍微惦记的话,当真也只有苻融了。
只听内监回禀道:“今早陛下一问,奴婢们就传下去找了。据安乐王府说,昨儿东海王那边儿好像出了什么事儿,安乐王就急着赶去龙首原了。他们已经派人去召,不过龙首原毕竟离得远,找到安乐王后,他就是立即赶回来怕也得过些时辰呢。”
听到“东海王”三个字,苻生面色一沉,有片刻没再做声。
他脑中想起苻坚那臂长腿短的长相,还有那小子出生时背上的朱文,心情一时格外不快。榻前侍立的内监见皇上沉默,只觉得心中打鼓,吭声又不敢,不吭声却又怕惹得皇上更加生气。
好在,停了一会儿,苻生忽指了指案上的奏折,哼了声:“怎么又堆了这么多?不是说,不紧要的就别往朕面前送了吗?秘书监都是吃闲饭的!这些个,董尚书、赵侍中他们看过了没有?”
内监禀道:“董、赵二位大人都看过了。回上来说,这些就是摘要给皇上看的。”
苻生一皱眉:“摘要?摘要还这么多,那叫摘的个什么要!跟我说说,这些东西都是谁递上来的,有什么要紧的话儿没有?”
苻生宠幸董荣,所以董荣虽任尚书,这秘书监之事他也代领,所有奏折都要他先看过,再摘要禀告皇上的。
大多时,董荣的摘要却并不简略,从来都是弄一堆放在皇上面前——多了自然不会看,皇上就会时常叫他前来面禀,而面禀中的选择,自然就由他掌控了。
内监整理着被皇上拂到榻上的杂乱的奏折,一条条细细地禀道:“这封是大司马的,讲雍州军中寒衣的事儿,说兵士们无袄可穿,久了只怕不妥;这个是姜太傅的,文辞古奥,奴婢也看不太明白,好像是想请陛下允他告老还乡的意思;这个是将作监的,都是去年修渭水桥时的一些账目……”
苻生闭着眼听着,所有的事好像都离他很远很远,他一时想不清这些与他有什么相干。继位以后,他才发现当皇上实在是个辛苦的事儿,有很多事他不懂,可稍一垂问,他就不免先受不了群臣们脸上那隐隐的轻视。他有生以来,可以说见够了这种轻视,他应付的方式就是在自己胸里准备满干柴,一旦遇见些小火苗,立时就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