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大哥的道具
死作庵清鬼。祇可惜咱张家门儿里没有人明白庵清的底细,那我张世芳要是有一天死了,怎么还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呢?所以弟弟!我跟你说这些,等你给祖宗爷爷娘磕头的时候,就把我讲的想上一遍,祖宗爷爷娘就明白了——”
“你自己也磕的,你怎么自己不磕的时候想一遍?”
“我一跪叔叔就搀我,他一搀我就来不及跟祖宗爷爷娘报告了嘛!”老大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儿,一面斜眉斜眼朝外看家父他们是不是回来了,一面把布包儿口的系绳松开,将里面的物事倒在手掌心里;那是一枚戒指、一方印石、一只手镯、一枚方孔古钱、一根发簪、一块怀表和一管钢笔。老大哥拨了拨、数了数,道:“弟弟你要是肯帮老大哥这个忙,每到年节叔叔请出牌位来叫你磕头的时候,你就替老大哥跟祖宗爷爷娘报告报告,一回说不完说两回,两回说不完说三回;好歹有说清楚的一回。这些个玩意儿就合是老大哥谢谢你的小礼物。你说怎么样?”
“这些是干嘛用的?”
“小道具,还都是有来历的。”老大哥说着,拉我蹲下身,又道:“这手镯,是我们李行李导演拍《婉君表妹》的时候用的。唐宝云要嫁给江明的时候就戴的这个;可江明把她让出去给他弟弟,没嫁成。这戒指儿,是头年儿里拍《新娘与我》的时候甄珍戴的。印石,是宋存寿宋导演拍《破晓时分》县太老爷案上的摆设。古钱呢——可不得了!这还是眞骨董,看见了没有:干、隆、通、宝、啊!这也是《破晓时分》里用上的。还有这簪子,也是李行李导演刚拍的里的。这怀表和钢笔嘛!我想一想……嗯!忘了是不是白景瑞白导演拍的时候用的了。”
我看那怀表也不走、钢笔又写不出水来、古钱上长满铜绿、手镯还有裂纹,谅都是些破烂。心想:还不如给我把钢刀或手枪来得好玩。正在不知拿与不拿之际,老大哥彷佛看穿了我的心事,道:“你别看这些小玩意儿不起眼,可都和咱们帮里的事儿有着大关系呢!”
老大哥先拎起那戒指,说:“甄珍原先不乐意戴这戒指儿,嫌它太大;说是乡下婆子才戴这么俗气的东西。可她非戴不可,因为《新娘与我》头一天、头一场上演,有人非看见那戒指儿不可,这是说好了的,这里头埋伏着一个拆字法儿。”
原来那时漕帮里有一笔要从军中四四兵工厂走私手枪出市的生意要作。买主撂下话来:枪枝以十数为单位,最少二十把,多多益善。可是军方有把握能交货的数量迟迟不能定案。是时警备总司令部接获线报,指有匪谍居中策应,准备破坏兵工厂,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居于这笔军火买卖的中间人——也是漕帮某大老——只好出了个主意:为免任何公开通信形式为警总网罗捕陷,索性约定:以《新娘与我》一片首映首场之内容为约,来表明兵工厂方面所能够供应的枪枝数量。买主依约上中国大戏院看电影,便可以得知最后交枪的数量,也就从而得知汇款入帐的数字。至于那个拆字法儿;老大哥说:外人不明白;可行里人非但明白、还忘不了。
《新娘与我》的男主角叫王戎。王字一拆便是二十,戎字一拆便是一个十字和一个戈字,二十加上十得三十;三十与戈字相参合即是三十把枪的意思。而那戒指,则取一戒字。戒是二十加戈,也就是二十把枪。如果戒指不出现在银幕之上,买主便知道:这交易祇合是三十把枪,可是一旦戒指露了相,三十加上二十,这起码是五十。露一次是五十,露两次是七十,三次是九十;如此层层相加,手枪生意就算拍板定额,双方皆不得有异议了。漕帮里要干的活儿说难不难,说易亦不易——他们得先弄清楚兵工厂能出几十枝枪,再经由帮中系统知会导演,让他在片子里安排戒指特写的画面。那一回却不意出了个纸漏。兵工厂方面原先说好能出货七十把,换言之:即是让戒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