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打电话去的时候是几点吧?”
“很早,八点之前。我妈当时还穿着睡衣。她急得什么似的。”
“为了什么事?”
“因为那通电话。她才刚把什么很有价值的信函送给葛列格,说是什么一百多年前的名作家写的信。葛列格认为是什么美国人摸走了,他准备去追他。”
“那你妈妈——她个人对这件事的看法呢?”戴蒙问。
“她确信是贾克曼太太拿走了。”
“你怎么知道?”
“开车送我去学校的路上,她告诉我的。”
“当时是几点?”
“八点半。我们必须在八点四十五分到校。”他伸手去拿遥控器转台。
“你不喜欢上学吗?”
“学校都是小毛头,我还得等一年,才能参加升级考试。到时候我就会升到正班学校。”
“你得通过考试才行。”
“没问题,我参加唱诗班。”
戴蒙自己是在十一岁时开始上中学的,所以他觉得,硬拖住马修这种体型和成熟度的男孩,那个学校的制度是有点不对。
“你介意让妈妈开车送你上学吗,像你这么大的孩子?”
“总比走路好。”
“你可以搭公车。”
“我宁可搭宾士车。”
这句话确认了一件事:在学校里——不管是什么学校,地位的象征仍是大家在乎的。这男孩的态度固然令戴蒙不以为然,但他忆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对于这种态度背后的不安全感,便相当能理解了。尽管如此,戴蒙仍有股强烈的冲动,想掴男孩耳光——即使只是一个动作。但因为动手的结果只会造成可怕的口角,所以,基于自制,一方面基于未满足的好奇心,他针对马修对婕若尔汀·贾克曼身亡那天的记忆发问。结果获知,那天,刚发了团袍的唱诗班团员,在大修道院的祭服室内外,度过一个沉闷的上午;下午,学校发给他们升级考试八个科目的时间表和课本。
“那天下课你妈妈有没有去接你?”
“她从来没有接我下课。我下课都是搭一个同学父亲开的车到凌孔丘。他开的只是老旧的标致车,他是学校教师,还能指望他开什么车?”
“你对车子很有兴趣,马修?”
“假如你是指体面的车子,是的,我有兴趣。”
“有没有尝试过开车呢?”
“只要有机会当然想尝试。但就算我试过,也不会告诉警察的。”
他讲最后几个字时,那种不屑,比在私立学校受教育所磨练出来的不屑,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戴蒙密切注意他所说的可能性。这问话背后的假设是——这男孩设计谋害婕若尔汀·贾克曼,然后开车载运尸体到秋谷湖,丢进湖中。这假设尽管有点荒谬,但既然提起了,他大可以继续下去。
“像你这种年纪的某些孩子,他们虽然没有开上马路,却想尽办法学会开车。这样并没违法。我听说有些学校在校内教学生开车。”
“我们有的只是钢琴课而已。”马修说着,充分表现出不满。
“说不定你妈妈——”
“你开玩笑。”
“她可以带你到什么安静的地方,比如空阔的海边或废弃不用的空军基地,教你开车。”
“连游乐园的碰碰车她都不让我开。”
这话没有骗人,那是一个郁卒的孩子的真心抗议,同时也使得戴蒙的推测夭折了。他必须放弃马修开宾士车或任何别种车的想法。
“无论如何,等我长得够大时,我要买一辆铃木Mt5。”马修说。
“这么说,你确实幻想过开车。”
“你这傻瓜,那是脚踏车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