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验从上午九点开始,八点开始报到。母亲说早上六点半会打电话叫他起床。这跟上次来考大学时一模一样。孝史说请饭店柜台叫就可以了,母亲却小声解释:“可是,你爸爸就是啰嗦啊。”
蒲生大将生于明治九年(一八七六)千叶县佐仓市,为农家长男。自幼学业与武艺兼优,于当地中学毕业后投考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就读于陆军大学,期间适逢日俄战争爆发,出任中队长,于前线表现杰出。
上次来东京的时候,孝史以为太平会开口说要一起来。他心里还想,万一老爸真的跟来了,实在很烦。结果,太平竟然说怕打扰他用功,答应让他单独成行。
这家伙背地里是怎么想的?孝史开始想象。哦,这个考生又来东京了。这次大概也是来考试的吧!不过,今天已经是二十四日,快月底了。国立的就不用说了,大部分私立大学的入学考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这么一来,是国立的复试啰?还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非考上一家不可,即使是那种念完四年也没有什么价值,只能在履历表上填个名字就算数的学校?或者是专门学校呢?再不然……
因为,站在柜台的那位新客人——个头矮小的中年男子——实在是太“灰暗”了。是的,就是“灰暗”两个字。他的所在之处,好像是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一样,暗蒙蒙的。本来,大厅的照明虽算不上灯火通明,但至少是亮着的。可是,却只有柜台那个角落像是染上一层淡墨。
为什么非得这么顾虑自己父母亲的感受不可?
真不吉利。孝史奋力从床上跃起,下床来。出去走走吧!晚餐时间到了,喉咙也渴了。
不,他应该想都不愿想吧!
经过上智大学附近时,孝史本来已经准备进一家看来像大学生常去的咖啡店,却因为似乎会产生自虐性情绪而作罢。最后,他在速食店解决晚餐,喝了咖啡,在路上看到的一家便利商店买了零食,拎着塑胶袋回到饭店。时间正好差不多快七点。
他走到相框旁边,拨开观叶植物的叶子,抬头仔细看。
下面那张照片拍的是一幢旧式的洋房。建筑物的中央是座有个小小三角屋顶的钟塔,左右差不多完全对称。建筑本身是两层楼,两端看来都设有类似阁楼的小房间,只有那个部分形成梯形,开了圆形的窗户。相片的右手边可以看到烟囱,所以应该有壁炉吧。因为是黑白照片,不易辨认,不过看来屋顶部分和窗框应该是白的,而建筑物的其他部分好像是红砖,到处都看得到砖块脱落或发黑脏污的地方,想必是幢老房子。窗格子格得很细,窗后隐约泛白,应该是窗帘。正面玄关是半圆形的拱型,前面有数阶台阶。爬上台阶之后,是对开的门。前庭有草坪,花木扶疏,虽然聚焦有些模糊,还是可以看出有小花坛,花朵零零星星地开着。
对了,刚才有一下子视线跟他对上,他的表情和眼神也好灰暗。不过这是指情绪上的“灰暗”。那种表情好像要去参加丧礼似的,实在形容不太出来……
“学历啊……”望着灰灰脏脏的天花板,孝史在心中喃喃自语。
后来换成母亲听电话,问孝史有没有好好吃晚饭。其实,一直到最后一刻,母亲仍在不忤逆父亲情绪的情况下,主张孝史应该参加考生住宿方案。
电梯没有停下来,直接通过这一层楼。孝史有一种复杂矛盾的感觉,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想再看看他的长相。那种好灰暗、好灰暗的表情,灰暗得好像会传染给自己似的。
说来实在没道理,因为在至今五十年的人生中,早该跨越那道障碍,然而他却办不到。所以,他把问题留给唯一的儿子孝史解决。
不过,这种洋房的照片怎么会挂在这里?这个疑问,往上看另一幅相框里的照片就得到解答了。
因为少了这个东西,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