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住宿的时候并没注意到有这种东西,大概是那时候整个人满脑子都是考试的事吧!
看了看手表,刚过下午五点。一楼大厅人影全无,也没有半点声响。这里虽然不算高级,倒是十足的安静。还好够安静。这样的地方,如果再加上柜台后面员工办公室传来的有线电视的声音,那么,不管是装潢还是设备,就跟故乡郊外的汽车旅馆一模一样了,差点就莫名地勾起他思乡的情绪。
尽管有这些原因,但是老爸最想做的,恐怕是利用那个“朋友”吧!在老妈和妹妹、员工面前拨打东京大企业的总机,指名要找那位课长,嘴里说着:“我家小犬这次要考大学了,所以想在东京找家饭店住上十天左右……啊,是吗?可以麻烦你吗?哎呀,那就先谢谢你了!”想让他们看看他和东京朋友的交谈有多热络,让他们听听他豪爽的男子汉口吻,向他们表示自己可不是区区的乡下土老板。
想到这里,孝史感到背脊一阵凉意。
本饭店所在地,战前原为陆军军官蒲生宪之大将之府第。
服务生隔着柜台将旅客登记簿推过来,尾崎孝史把行李袋放在脚边,拿起原子笔。那只笔又粗又难看,笔轴上面还印着“风见印刷”这家公司的名字。客房里也有这种笔。换句话说,凡是住在这里的客人,即使只住一晚,也都会晓得这家饭店用的传票、便条纸等等是由哪家公司承办印刷的。这件事,对风见印刷也好,对饭店也好,对客人也好,究竟有没有意义,实在是令人怀疑。
房间钥匙已摆在眼前。孝史倏地回到现实,接过钥匙,提起行李袋,朝着唯一的一部电梯走去。柜台服务生没有再开口说话。
可能是感觉到孝史的视线,中年男子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交会。然后,他又缓缓地转身朝向柜台,右手握着那支粗粗的原子笔。面无表情的柜台服务生在这出稍纵即逝的活剧上演期间,也始终表情木然,呆立在柜台后面。视线既没有望向中年男子,也没有朝孝史看。
蒲生邸。这么说,这个地方原本是私人住宅了。难怪这幢建筑物虽然有博物馆似的外观,看来却不是很大。
“啊,是我。”孝史回答,“我平安到饭店了。”
大将的遗书不仅对战前我国政府、军部之状况与问题有着犀利深入的分析,甚至连最不利的状况,即对美开战与败北均在其预料之中,并对军部之专擅提出谏言,其先见之明令人惊异,至今仍获得史学家极高的评价。
孝史心里很清楚自己父亲这种胆小得无以复加、虚荣得无可救药的个性,而他也无法打从心里感到厌恶。
从二〇二号房的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紧邻饭店那幢破败的四层楼商业大楼的外墙和排气管口而已,室内几乎没有阳光。视野可说是这家饭店唯一的可取之处,然而这次与上次的差距如此之大,虽然可能只是巧合,但孝史总觉得这是一种暗示,所以觉得更郁闷了。把行李往床上一扔,跟着整个人也扑上去,然后翻过身来平躺,瞪着天花板。
“请签名。”
总之,对企业来说,这里只是一块地。能在这片邻近皇居的地段拥有一块饭店大小的土地,虽然不大,但对大企业当然不是一件坏事。孝史心想,假使泡沫经济多撑个一年,这里八成已经被拆掉,四周类似性质的大楼也一并被收购,改建成新型办公大楼之类的建筑。说穿了,平河町第一饭店是饭店的墓碑,这里的工作人员只不过是守墓人,在这里看守饭店的遗骨,直到饭店改葬,这里夷为平地的那一天到来。要投宿到这种地方,也真不容易哪!
办理住房手续时站柜的服务生,正好是两个星期前办理退房时帮忙结帐的那一个。当客人的马上就认出来了,对方却好像没有发现,不过,也可能是基于职业习惯,发现了也不形于色而已。
明天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