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他在东京东北部的小站下车,沿着规划整齐的呈直线的宽广道路朝北走去。进人九月,暑意仍在持续,但日照变短了,过了下午六点半,四周已昏暗下来。
他走了约十分钟,横穿过大路。在小区围绕的一处街区,有条小而整洁的商业街。似乎是以附近的公营住宅区居民为对象,从许久以前就已落成的街道。照着名片上的地址拐弯,便看见摆出写有“简餐酒吧玩具庄”招牌的人家。
最醒目的装饰不过是把带着木制大门的墙壁做成了砖墙模样,是间如果不加注意就会看漏的店铺。大门上方亮着煤油灯模样的电灯,大约是营业中的标志。想到晚一些客人多可能没法谈话,便选了这个时间。蒔野因此松了口气,拉开大门。
吧台排列着十把左右的椅子,里面仅设有一张桌子。店内的装饰并不华丽,另一方面,椅子餐具架窗框等等都确实是被称作新艺术那个时代的,统一成曲线缭绕、意象优雅的设计。墙纸为白地绿蔓草花纹,本以为是贯穿了文化品位的店,吧台一头却摆着卡拉OK的荧幕和麦克风。很明显是为了经营而妥协的氛围,让人奇异地感到寂寥。
既不见客人也不见店里的人,他正打算喊人,藏在布帘后的吧台深处大约有台阶,传来仿佛是重重地走下来的脚步声。布帘开启,身穿说是晚装则嫌朴素的短袖连衣裙的尾国理理子出现了,其脸颊和眼睑的皮肤松弛,显老,几乎让人认不出。
“哎呀,你来了,欢迎。今天很早啊。”
她看也不看这边就说道,脸颊和眼睑都轻微上扬,年轻了起码十岁。“一块抹布也没有。我想起放在二楼晾着。”
她摊开纯白的抹布擦拭着柜台,大约因为蒔野没动弹,她抬起眼睛。“呀,是蒔野先生的后生仔……来来,别站在那儿,请坐。”
蒔野轻轻吁了口气,在身旁的椅子上浅浅落座。
“之前也说过,你就不能别喊后生仔吗?”
“哎呀,抱歉。称呼呀,最早喊的时候的叫法会成为习惯呢。”
“挺不错的店嘛。有气氛……店名也有品位。”
“您真厉害。店不过是照样延续了十年前的旧装修。名字倒是令尊取的呢。说是波德莱尔的别墅的名字。令尊有诗意吧。”
他对下意识的称赞后悔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改变话题道,“你来公司的时候我也发现了,说话的感觉和录音电话的时候不一样呢。”
“啊,我喝醉了打的,所以用词变得粗鲁了是吧?抱歉。尽管这样,我个性软弱,没喝酒的话没法打电话。”
理理子也不问要点什么,把啤酒杯拿在手中,开始从啤酒机注人生啤。因为啤酒机在高的位置,从蒔野这边可以看到她短袖深处的腋下以及延伸到胸前的膨胀。
她有些丰腴,肌肤则有着和十六年前相同的润泽。
自从蒔野在十二岁被带到东京之后,父亲就不再回家,他度过了等同于母子单亲家庭的生活。他高二的时候,妈妈为照顾躺倒的外祖父母而回乡,她在两人死后仍留在故乡,因此他持续着一个人的生活。然后,大学一毕业,他定下北海道的工作,终于要离开公寓,便有必要和父亲联系了。
父亲当时从事销售外国高级车的工作。因为纯粹是个会磨嘴皮的男人,且不说性格之差,业绩似乎不错,没断过销售相关的工作。
蒔野联系父亲的公司,告诉了他在北海道报社就职的事。他曾经从妈妈那里听过,父亲过去的志愿是记者,也去报社自荐过,可结果没能成为记者。得以实现父亲未竟的梦想,他既带有争一口气的心态,心底也期待着称赞。父亲说,要不在银座吃个饭吧。
在餐桌上,蒔野讲述了颇为困难的录用考试。也期待对方说一句祝贺,可父亲几乎没开口,饭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