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感到很迷惑:“你连垃圾DNA都知道?”
我怔怔地凝视着春的侧脸,严格来说,这是指遗传基因以外的部分,但是也有人因认为那些是垃圾,而把它叫成垃圾DNA。
“因为大哥你刚才说到什么垃圾之类的,我才会突然想出这个词语的。”春手握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车窗。
“你竟然能下意识说出‘垃圾DNA’这个词?”我瞪着驾驶席上的他,歪着头问。
“大概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吧。”
“我说,你实际上很了解遗传因子方面的事情吧。”然后把我这个大哥当猴耍吗?
“真的只是以前碰巧听到过嘛。”他显得很困扰,频频眨眼。
我虽然并没有因此释然,但依旧将话题进行下去:“被称为端粒的这玩意儿,也存在于遗传因子以外的领域,所指的就是以ttAGGG序列组成的部分。在DNA的两端,重复排列着ttAGGG的文字列。就像是在上下两头的盖子。嗯,感觉上就像是保护头和底部的安全帽。然后,每当序列图被复制的时候,端粒就会变短。”
“像是一次一张的使用券?”
“没错。一个DNA上一般有这样ttAGGG的组合约一千到两千个重复排列。每分裂一次就会减少50个左右的字母。等到端粒的长度短到一定程度后,细胞就无法再次分裂了——剩余券数为零。也就是说,端粒代表着细胞的寿命。”
“原来如此。也正因如此,细胞才会有寿命限制?”
“但是,癌细胞却并非如此。”我望着左面的车窗说,因为恐惧,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并非如此是什么意思?”
“癌细胞的端粒不会变短。他们会继续延长下去。因此,癌细胞可以永久分裂扩散。”
“不死的?”
“不死的。”
“真是讨厌的家伙。”
“它们一定不会有朋友的吧。”我说,“一般情况下,多余的细胞分裂能够被抑制,但是癌细胞却可以无视这一切肆意增长。”
癌细胞的顽强生命力几乎令人生厌,它们擅自增长限制寿命的端粒,摆脱监视者的制止,反复分裂逐渐扩散。就像那些一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篡改法律的政治家一般。
“还真是猖狂!”春的口气也显得很烦躁,我的心情跟他一样,虽然我很清楚,癌细胞本身并不懂什么是猖狂。
“真是强敌啊。”
眼前渐渐可以看到屹立的综合医院,外观看上去像是气势雄伟的企业大楼。我顿时感到一阵胃痛,无法消解的郁闷压在胸口,我的眼前恍惚浮现起父亲在镜前试穿靴型牛仔裤的情景——“好看吗?”他问我。那时的父亲尚未罹患癌症,气色也远远好过现在。
犹豫顺着血管在我周身弥漫,我坐在副驾驶席上偷偷地握起了拳头。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意来医院。
父亲的病与毕加索
单人病房里,父亲正半躺在病床上看文库本。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他看上去比上次似乎又消瘦了些,眼眶也深深地凹陷下去,显得有些发黑。一旁的桌子上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
“你在看什么?”
“推理小说。”父亲把手中的书给我看。
父亲一直就酷爱读书。家里有一整间房用来摆放父亲的书架和藏书,而我跟春从小就不会因为没书可读而发愁。当玩腻了电子游戏,我们便会悠哉地抽出一本父亲的藏书,一起朗读那些对我们还算有点难度的台词。我们模仿井伏鳟二《山椒鱼》的那句开头:“山椒鱼很伤心”,每当事情不如自己所愿的时候,便会嚷嚷“泉水很伤心”、“春很伤心”。
“看太艰深的书,女孩子会不喜欢的哦。”母亲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