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么说我们。我们很无奈,只能放弃读书,一个劲地看录像带还有电影。结果母亲却又批评我们:“光看电影女孩子也不会喜欢的哦。”记得当时我们大失所望。
“那里的书都是我买的。”春有点困扰地皱眉,“爸爸可会支使人了,一会叫我买推理小说,一会叫我买地图,甚至还叫我买历史参考书。”
“买那些做什么?”
“为了验证小说里写的东西是真是假。”父亲笑了,露出尖尖的牙齿。
“看小说不就是要看他天花乱坠地胡吹吗?”我反驳,“盯着书里的小小谬误喋喋不休,那可是讨厌小说的人干的事。”
“病人比较闲嘛。”然后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我们的脸,问,“你们两个出去玩了?”
好怀念啊,我感慨。父亲以前就很喜欢这么问我们。读小学时,如果我回家后冲洗满手的泥巴,他就会问:“你们两个出去玩了?”如果回答他:“是啊。”父亲就会露出很欣慰的笑容,说:“是吗。”但如果回答“不是”,他则会流露出落寞的神情道:“是吗……”等读了中学以后就觉得这种问答很烦人,之后便无视父亲的这个问题。
“刚才我在看春是怎么工作的。”
“清除街头涂鸦的工作很忙吗?”
对于春并没有好好地找一份工作过安定的生活,父亲似乎并没有特别不满。“人生如河,顺流而行。”他曾说,“生活是否安定,不过是这条大河中的一环,不会对终点有多大的影响,且由他去吧。”
“街上的涂鸦没有减少?”
“正逐渐增多呢。不管是什么恶作剧,饱和状态之前都是不会消停的。”春说。
“如果我当权,立刻就能让这些犯罪行为消失。”父亲骄傲地扬起下巴。
“怎么做?”
“在墙上涂鸦的人无条件死刑——制定这样的法律就行了。边走路边抽烟的死刑、偷东西的少年也死刑!如果法律是这么规定的,一定没人敢再乱来。”
“你才是乱来呢。”我否定了父亲的意见,“而且这次轮到春自己画涂鸦了。”
“春?”
“是别人拜托的。”春向父亲解释了是政府批准他在地下道作画。
“如果是你画的,那一定很壮观吧?”
“当然,我是毕嘎索转世嘛。”春习惯把毕加索称为毕嘎索,大概这样的昵称可以显出两个人关系亲密。
春小学时,在那个展览会闹出事情之后,便总是避开画画的机会。虽然他还是会在自己房间里偷偷地用素描本以及画纸作画,但却从来不给别人看,他大概是害怕别人说,他那出众的绘画天赋是因为他身上流有其他肮脏的血液吧。而当他知道自己生父的事情后,便愈发有意避开美术相关的东西。他害怕面对自己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绘画天赋。
不过,在春高二的时候,他再次拾起了画笔。当时他在篮球部里打后卫一职,同时发挥出自己的美术才能技惊四座。因为他,一度几乎要废部的美术部再度复活。
后来我曾经问他,为什么当时会突然再次起意作画。
“因为爸爸教导了我。”
“怎么说?”
“他说我的生日正好是毕嘎索死去的那一天。”
闻所未闻。
“他说搞不好我是毕嘎索的转世。”他半开玩笑半得意地说,“所以我才会跟大哥不一样,拥有绘画的天赋。”
春似乎很能接受自己的绘画天赋是因为他是“毕加索转世”这个说法。而他终于也不再为“天赋是否遗传自强奸犯父亲”的问题而烦恼。
父亲只是一个平凡的公务员,却常常能说出闪着睿智光辉的话语来挽救家庭。如果真的有所谓被埋没的诗人,那父亲一定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