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没什么印象。”我环顾着四周,淡淡答道,试图让自己放轻松下来。
“以前我常带她去酒吧。有一次还遇见了你和本顿,向你们作了介绍。她有一头颜色偏红的金发,蓝眼睛,白皮肤,参加过滑轮比赛。”
我一点都想不起他说的是谁。
“可惜,”他仍然盯着菜单,“我们的关系没能维持太久。我想要不是因为我那辆卡车,她或许一点机会都不会给我。她高髙坐在驾驶座里的时候,真会让你觉得她是坐在玫瑰皇后花车上向臣民们招手呢。”
我忍俊不禁,他却一本正经,这让我笑得更凶,甚至笑出了眼泪,服务生不得不等在一旁,马里诺则一脸恼火。
“你吃错药啦?”
“我大概是累了,”我笑得喘不过气来,“想喝啤酒你就喝吧。今天你休假,我来开车。”
听了这话他心情大为好转,不多久就喝光了第一瓶塞缪尔亚当斯啤酒,此时他的瑞士奶酷汉堡和我的鸡肉恺撒沙拉也己上桌,我们便一边用餐一边随意聊着天。四周嘈杂的谈话声从未间断。
“你想旅行庆祝生日吗?”一个生意人问他的同伴,“你一向喜欢到处跑的。”
“我太太也这么问,”另一位边嚼边回答,“好像我从没带她出去玩过似的。真是的,我们几乎每周都下馆子呢。”
“有一集《奥普拉脱口秀》中提到,每十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背负超过自己偿还能力的债务。”一位中年妇女对正将草帽挂在桌旁帽架上的女伴说,“很荒谬吧?”
“对此我毫不惊讶,这年头还有什么事情不荒谬呢?”
“他们这里的确提供泊车服务,”生意人又说,“但我习惯走路。”
“晚上呢?”
“嘿,你在开玩笑吗?谁敢在华盛顿特区的晚上出去散步?寻死啊?”
我起身走进铺有浅灰色大理石的洗手间。里面很宽敞,没有其他人。我占用了残障专用设备,这里空间大,隐蔽性强。我用移动电话呼叫露西,可信号似乎被墙壁阻隔了。我又改打付费电话,很惊讶她竟然在家。
“你在收拾行李吗?”我问。
“你听见空荡荡的回声了?”她反问道。
“哦,也许。”
“我听得很清楚。你真该来看看这间公寓。”
“这么说,我现在方便过去吗?”
“你在哪里?”
“老艾比格瑞餐厅。更准确点说,我在楼下休息室打付费电话。上午马里诺和我到史密森尼博物馆来找维西。我想顺便过去一趟,除了看看你,还想和你讨论一件事。”
“好啊,”她说,“我们没打算出门。”
“要我带什么过去吗?”
“带点吃的。”
我没有开车前往,因为露西住在与杜邦广场毗邻的西北区。同这个城市的所有地方一样,那里的停车问题十分严重。马里诺站在餐厅门口挥手叫车,我们很快坐上了一辆在面前紧急刹停的出租车。傍晚的街道十分安静,许多建筑的屋顶和草坪上飘舞着国旗,远处的汽笛声不绝于耳。我们一路行经乔治·华盛顿大学、丽兹大酒店和布莱基牛排屋,进入露西居住的小区。
这是一个颇具波西米亚风情的地区,大部分房舍是灰色的,“炉边”、“皮先生”之类的昏暗酒吧里总是挤满体格健美的男人。这些都是我来探望过露西几次后知道的。车子驶过时我发现一家女同性恋老板开的书店搬迁了,而汉堡王附近又新开了一家健康食品店。
“我们在这里下车。”我对司机说。
他再度急刹车,然后猛踩油门呼啸而去。
“真差劲,”马里诺看着远去的蓝色出租车,“这城里还有美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