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轻叹道,好像上天真能听见,“请保佑她的灵魂。”
我无法想象自己变成一堆骨头被放进锅里烹煮是什么感觉,越想便越是沮丧。这个女人也曾被人爱过,在被残酷地剥夺躯壳和身份之前也曾拥有自己的人生。我一度努力地驱除自己内心的恨意,但为时已晚。我得承认,我恨透了那些以剥夺、凌虐生命为乐的凶残恶棍,也无法否认死刑让我感到不安,但不安的原因却只是它会令我再度想起那些丧心病狂的谋杀案件和早被人遗忘的受害者。
潮湿炽热的蒸气上扬,空气中充满令人作呕的气味。再多煮一段时间,味道便会渐渐淡去。我勾勒着一个金发女人的形象,她身材高挑,身穿牛仔裤和系带靴,裤子后袋里装着一枚铂金戒指。由于她的双手已被烧光,那枚戒指是否适合她的手指或许已无从得知,但我认为那不是她的。也许费尔丁说得对,那是枚男性戒指。关于此事我还得向斯帕克斯求证。
我想起她身上的伤口,试着在脑中重现她受伤的过程以及衣着整齐地躺在浴室的原因。如果那的确是起火点所在,实在太过诡异且令人费解。她并未脱去牛仔裤,因为我检査时发现拉链是拉着的,她的臀部也因此受到保护。根据烧焦的合成纤维衣料溶入皮肤的情形,我也没有理由断定她的胸部曾曝露在外。这种种证据并非完全排除了性侵的可能性,但至少机会不大。
我正透过烟雾查看骨头状况,忽然响起的电话让我大吃一惊。起初我以为是某家殡仪馆准备运送遗体来此,但随即发现电话指示灯显示是验尸间打来的,便不由得联想起拉芬所说的清晨接到的奇怪电话。我走过去,预计对方会静默无声。
“喂?”我简短应道。
“老天,你在拉肚子啊?”是马里诺。
“哦,”我松了口气,“抱歉,我以为是哪个恶作剧的。”
“什么意思,恶作剧?”
“待会儿告诉你,”我说,“什么事?”
“我正在楼下停车场,想上去找你。”
“我立刻下去。”
老实说,我很高兴有人和我做伴。我匆匆赶向大楼入口的停车库,按下墙上的开关。巨大的车库门往上卷起,马里诺钻了进来,雾蒙蒙的夜色中零星散布着钠气灯光点。我这才发现已是乌云罩顶,又一场大雨将至。
“你怎么还在这儿?”马里诺抽着香烟,粗声问道。
“办公室禁烟。”我提醒他。
“在这大楼里似乎人人都担心二手烟。”
“我们还想多活几年。”我说。
马里诺把烟蒂往水泥地上一丢,粗鲁地用脚踩熄,仿佛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他。事实上,这已成为我们之间巩固情感的一种奇特模式,要是有一天我停止唠叨,相信他会浑身不自在。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分解室,”我说着关上车库门,“我的工作还没结束。”
“早知道就不来了,”他抱怨道,“只和你在电话里讨论。”
“别担心,没那么可怕,只是在煮几根骨头而已。”
“对你来说也许没什么,”他说,“我可闻不惯煮尸体的味道。”
进入分解室后,我递给他一个口覃,然后查看锅里的情形,并把温度调低五十度,以免沸水溢出以及骨头碰到锅壁或相互碰撞。马里诺用口罩蒙住口鼻,在脑后打了个松结,又瞥见一盒一次性手套便抽出一双戴上。非常讽刺,他竟会对细菌如此在意,因为危害他健康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他的白衬衫、领带和卡其裤全部汗津津的,白天不知在哪里蹭上几滴番茄酱。
“有几个有趣的消息要告诉你,”他靠着锃亮的水槽说,“我们查了停在肯尼斯·斯帕克斯屋后那辆被烧毁的奔驰车车牌,结果是一辆一九八一年的240D型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