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了下来,一点点崩溃,无止无尽。你看见过程中的每个细节,—切一切,而且观察到——”
“观察到?”博格插话问道。
“是的,观察到——”我继续说,“他两手上的毛像一根根发光的纤维,几乎是透明的,跟钓鱼线一样。观察到他的快活模样。”
“快活?什么意思?”博格细声问,“他在微笑吗?”
“那很难说是微笑,它更像是动物即将享用新鲜生肉时露出的那种原始的喜悦、贪欲和饥渴。”我深吸一口气,盯着会议室墙上挂着的圣诞节雪景月历。博格直挺挺地坐着,两手放在桌上一动不动。“问题不在于观察到多少,而在于记得多少。”我思维清晰了许多,“极度的惊吓会让人记忆错乱,无法正常地记住所有细节。也许这也是一种生存本能,有时候我们必须忘掉一些事情,以免噩梦纠缠不去。遗忘也是一种治疗创伤的方式。比如那名在中央公园慢跑时被一伙人拖走、强暴殴击,再扔在那里等死的受害者,她记住那些做什么?我知道你对这案子很熟悉。”我嘲讽地说。当然,这肯定也是博格的案子。
博格检察官在椅子上动了下身体。“可是你没忘,”她温和地指出,“而且你也见过尚多内对那些人下的毒手。‘面部严重撕裂’。”她念出金兰的验尸报告,“‘左顶骨多处粉碎性骨折……右侧额骨骨折……沿着脑中线延伸……两侧硬脑膜下血肿……伴随蛛网膜下腔出血的脑组织坏死……致使颅骨内板陷入脑主体的凹陷性骨折……蛋壳状骨折……凝血……’”
“凝血表示死者在受到创伤后至少还存活了六分钟。”我回到死亡诠释者的角色。
“非常长的时间。”博格说。我能想象她让陪审团静坐六分钟体会那究竟有多久的情形。
“面骨碎裂,还有——”我指着照片,“这里的皮肤撕裂是器具造成的,外形为长圆形。”
“用枪重击的。”
“就金兰案来说是这样,但在布雷案里,他用的是一种独特的锤子。”
“尖头锤。”
“你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是我的习惯。”她说。
“是预谋,”我继续说,“他带了工具去现场,而不是就地寻找。还有这张——”我拿起另一张凄惨的现场照片,“发现有指关节造成的殴击淤伤,这表示他还用拳头殴打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她的毛衣和胸罩丢在地上,他似乎是徒手把她的衣服扯下的。”
“有什么根据?”
“用显微镜观察,发现纤维是撕裂而非割断的。”
博格看着一张验尸图表。“我从来没在哪个受害者身上见过这么多咬痕。很狂乱。侵犯受害者之前服用过药物?”
“这个我无从得知。”
“你和他面对面的那会儿呢?”她问,“上周六午夜过后他攻击你的时候?还有,据我了解,当时他也带了相同的锤子,对吧?尖头锤。”
“‘狂乱’这词用得不错,不过药物方面我不清楚。”我略作停顿,“没错,他意图攻击我时的确带了尖头锤。”
“意图?我们得弄清楚才行。”她对我抛来一个眼神,“他不是意图攻击。他攻击你,而你逃脱了。那把锤子你看清楚了吗?”
“的确,应该界定清楚。那是一样工具,我知道尖头锤长什么样子。”
“你记得多少?在那震颤的一瞬间,”她引用我先前的比喻,“在漫长的几分钟里,他手上的毛有如一根根闪亮的纤维。”
我脑中浮现黑色的线圈握柄。“我看见线圈,”我努力描述着,“我会记得,因为它很特别。锤柄很像是一圈粗大的黑色弹簧。”
“你确定?你的确看见他带着这工具?”她催促着。
“大致可以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