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很难根除的心理疾病。马里诺清楚,这种疾病早在伊甸园时期就已经生了根。对他来说,毒蛇交给夏娃的不是苹果,而是一瓶波本酒。夏娃把酒拿出来和亚当分享,酒后的冲动使他们发生了性关系,结果两人披着几片破叶子被扔出了天界。
南茜又指出,如果他不能定期出席宗教戒酒会,就会变成一个嗜酒瘾君子。到了那时,眼前没有一两箱啤酒,他就会变得暴怒、狂躁、失控。离马里诺住处最近的戒酒会定期在非洲裔发辫编织中心附近的一家小教堂里举行,过去倒也比较便利。但他并没有成为那里的常客,后来甚至不去了。他刚搬到这儿的时候,连续三天都去参加了那个戒酒会,各名成员从房间的各处围拢过来,争相向他介绍自己,他们并没有向他提出任何可取的建议,只是一个劲儿地让他对神发誓,仿佛在接受末日审判。
我叫彼得,是个嗜酒者。求主帮我摆脱烈酒的捆绑。
他给南茜发了封电子邮件,向她说明在众人面前对神发誓违背天性,而对一个警察来说,在一屋子陌生人面前承认自己酗酒更是不可能,也许日后有人会被他以当街酗酒的罪名逮捕也说不定呢。另外,他仅仅去了三次聚会就走完了戒酒的全部十二个步骤,但有一项他决定不施行,即把受过他伤害的人列个名单,并用行动弥补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因为第九个步骤上明确写着,无效的补偿有时只会增加受害者的痛苦,他认为这种说法适用于被他伤害过的每一个人。
第十个步骤相对简单一些,他找了个小本子,在上面写满了得罪过他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开始,他没有把斯卡佩塔列在任何一份名单上,仿佛把她完全忘了一样。后来,他与房东签了一份租约,租约中商定他可以提供房东赶走欠费房客等服务抵销他的租金。签约时,他意外地发现这里与前总统比尔·克林顿的办公室非常近,他经常在前往一百二十五号大街和莱诺克斯广场交叉口的路上经过那幢四十层大楼。比尔·克林顿使马里诺想起了前第一夫人希拉里·克林顿,然后是那些能居总统等要职的强势女人,最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斯卡佩塔。
在遐想中,他经常会把这两个女人混在一起。他会在CNN台看到希拉里,接着又会在同一档节目中看到斯卡佩塔。当他刻意切换频道,把注意力转移在体育节目或付费电影上时,经常会变得筋疲力尽,心脏会像颗蛀牙似的产生一阵阵疼痛。他会不停地想着斯卡佩塔和那两份尚没她名字的名单。他会把她的名字写在一份名单上,接着又把它涂掉,然后写到另一份名单上。他经常会幻想斯卡佩塔当上总统后的样子,他想到了那时,他—定会被列在情报局的黑名单上,不得不连夜逃往加拿大。
也许是墨西哥。他在南佛罗里达待过许多年,觉得对付讲西班牙语的人比对付讲法语的人容易一些。他根本不懂法语,也不喜欢那里的食物。加拿大不出产百威、科罗纳、多斯克斯、喜力和红带那样的国宝型啤酒,这样的国家有什么意思?
他吃下第二块火鸡三明治,打开另一罐无酒精啤酒,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徜徉在西印度餐馆、时装店、饮料吧、裁缝店以及阿波罗剧院之间的人流,没在意轿车、卡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制造的嘈杂声。天热的时候,他通常会大开着窗,直到灰尘让他受不了时才会不情愿地把窗关上。现在,寂静是他最受不了的东西。在康复治疗时他尝够了寂静的滋味,在那里他既不能看电视也不能听音乐,除了酗酒者和烟鬼的自语外什么都听不见,推心置腹地与南茜交谈的场景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站了起来,把浸透的纸盘、餐巾、空酒罐拿在手里。没走几步他就进了厨房,从水槽上方的小窗向外望去,可以看见一块不大的人工草场——只是在草坪上放了几套石桌石凳罢了,却被开发商夸张地称为“小区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