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奉行听了管家的话之后,默默点头。就在阿初忍不住想问“那么,那块石头是怎么动的”时——
听到声音了!那声音听来很像小石头掉落的细碎声响,也很像穿着木屐在神社境内行走的声音。喀哩哩的推挤声,令人有些牙齿发麻。
“看来是开始了。”管家说道,语气未显过度紧张,仿佛只是在说“喔,下雨了”。
阿初凝神往黑暗中注视:那块石头的形状正好就像一块煎饼,正微微地、微微地左右晃动。声音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喀哩哩、叽哩哩。由于石头下方铺着碎石,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黑暗中显得浅白而突出的扁平石块确实在摇动,向右、向左、向前、向后。喀哩哩、叽哩哩……
而阿初眼前突然暗转,接着,仿佛笼灯直接凑至眼前般亮得眼睛直发痛,好似在黑暗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是……”眼前庭院的景致完全改观。
泥土与碎石上铺了一层布边草席,上面摆了平台般的物体,四周围起屛风与布幕,四角灯笼高挂,照得四周有如白昼。
阿初猝然看见眼前有五名身穿着礼袍的武士背向自己并列而坐,他们就是幕府派来监督切腹的官员……才这么想,阿初的头便如同遭人重击般疼痛,视线模糊晃动,颈间一阵冰冷。对,简直像被刀子抵住一般。
她眨着眼抬起头,重新端正了姿势,依旧是方才灯笼高挂的情景,但又有些许不同。铺在庭院的榻榻米上有一席白被,底下盖着东西。只见那白被的一角有血色渗进了榻榻米。
切腹结束了。接着,阿初脑海深处响起了从未听过的声音。那是——那是……脚步声。
一大群人的脚步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整齐划一。脚步重重踏在坚硬的地面上,由远而近。这脚步中声,偶尔夹杂着金属重物互相擦撞般喀嘁喀嘁的声响。一阵恶寒窜过阿初全身,她的双手不禁抱住双肘。
这是——冬天的空气。
未久,阿初便在包围住自己的彻骨寒气中听见怒吼声、破坏声、刀剑相交声如狂涛般袭来。空气变得益发冰冷了。接着又传来溅水声,还有呻吟声、奔跑声。
阿初的头又痛了。当那奇异的力量显现时,总是会发生的、有如榻榻米针刺穿透额头般的剧痛。阿初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弓起身子,垂下头,在膝上握拳,将力气尽可能一丝丝慢慢地注入手中。
榻榻米针咻地从额头射入,后面拉着长长的线穿透而过——阿初甚至感到自己身处在这幕情景里。由于咬牙忍痛,下巴麻了,也无法呼吸。
疼痛总算过去了,阿初抬起头竭力吸气,双手按胸安抚吓坏的自己,而后她看到了。
庭院已恢复原先的模样,不见高挂的灯笼,也不见屛风与榻榻米,带血的被褥也消失了。没有亮光的黑暗中,唯有那块扁平的石头仿佛发着光似地朦胧浮现,而石块旁正伫立着一名年轻武士。
他是个浪人。月代上长出头发,发髻也是凌乱歪斜。双颊削瘦,看得出满是尘垢的和服衣袖早已磨损。身型骨瘦如柴,双肩下垂,腰际的大小武士刀显得异常沉重,看来十分潦倒。
年轻浪人望着阿初,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令人意外的是,唯独那双眼睛澄澈安详,仿佛充满智慧与力量般湛然生光。
“您是哪位?”话已经爬到喉头了。未料正要开口之际,阿初明白了——这名年轻男子是幻影,自己一动、一说话,他便会消失无踪。
阿初瞠大双眼,屛住气息,全力稳住自己的心绪,望着站在庭院里的年轻浪人。
没想到,脑海中竟传来一道声音:“……理惠夫人!”
这名字有些耳熟,以前曾经听过——阿初正疑惑,只觉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双手抱胸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