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意外事故
开向西班牙角途中,车内一片死寂。埃勒里·奎因屈着身埋在后座,紧抿着嘴唇,几英里路下来始终陷入沉思;麦克林法官没隔多会儿就转头看看他眉头紧皱的脸;坐前座的特勒也一样,总周期性地回头一探究竟。没有人讲话,惟一的声音是车外愈吹愈烈的海风呼啸之声。
埃勒里对墨莱探长一堆狂风暴雨般的问题置若罔闻,留下可怜的探长一人伴着自己莫名其妙的激动心绪呆坐在办公室里。
“还太早了点,”埃勒里说,“如果我给了你我对这整桩不寻常的难题有了完整答案的错误印象,那我诚心地道歉。有关匹兹所说的马可披肩一事……这为我指出路来,极其明确的路,现在我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也知道凶手的杀人计划在哪里打了弯,这桩谋杀案对我而言已接近尾声,只是我尚未完全想清楚,探长,我需要时间,需要一点点思考的时间。”
就这样,墨莱便像个中风的暴怒老头般被扔在那儿,手上握着个心力交瘁且不知所措的犯人,马可太太,别名匹兹,被控以意图勒索的基本罪名,收押于郡拘留所中。其间还发生了一小段悲伤的插曲,两名年轻人,眼睛充满着泪水,来到郡太平间,正式领回他们母亲康斯特布尔太太的遗体。几名刑警和记者苦缠着埃勒里问东问西,然而,处于这一场旋涡之中,他保持着不言不笑的平和态度,且一逮到机会,便溜出普恩塞特。
一直到警车在哈里·斯戴宾店前转离了主公路,拐进公园路直扑西班牙角时,这凝冻的死寂才被打破。
“暴风雨要来了,”警车驾驶员不安地说着,“以前我也见过风这么刮,你们看看天空。”
公园里的树暴烈地摇动着,在逐步增强的风中仿佛随时会连根拔起。此时他们己驶过公园正待穿越石壁夹成的地峡,眼前是黄昏的天空,天色是脏兮兮的铅灰,地平线那头则是漫天盖地的大片乌云席卷而来。穿梭于地峡之中,他们正好顶着风,驾驶员死命握住方向盘才能让车子安然行驶在道路之上。
然而,还是没人搭话,不久,他们便平安无恙地到达西班牙角的崖壁下背风之处。
埃勒里探身向前,拍了下驾驶员的肩膀:“麻烦停一下车,在你爬坡到戈弗雷家之前。”车子应声嘎地刹住。
“怎么搞的——”法官一抬他的灰眉,不解地叫着。
埃勒里开了车门,下到路旁,他的眉心仍紧紧收着,但眼中却亮着炽烈的神采:“我很快会自个儿上去。我得花点脑筋让所有事情正确归位,就现在情况而言……”他一耸肩,告别似地一笑,便循着小路往露台大步走去。
天一下子暗了下来,一束强烈的车灯光线照亮了小路,他们目送埃勒里走到露台石阶口,开始拾级而下。
麦克林法官一声轻叹:“我们最好回屋子里去吧,很快就要下雨了,这家伙到时一定拼了命冲回来。”
车子遂重新启动,直奔顶上。
埃勒里·奎因缓缓走下石阶,在灰石板地上停了会儿,又举步往马可被杀的圆桌走去,坐了下来。在两边高度超过四十英尺的崖壁所夹成的缝隙之中,露台浑然天成是呼啸暴风成为强弩之末的一处安歇之地,埃勒里舒畅地歇了下来,姿势是脊骨摊在椅子上这种他最喜欢的方式,从两座崖壁的夹缝中望向眼前的海湾。就他目力所及,那里空无一物可供他凝视,强烈的海风推着巨浪扑向崖壁脚下,整个海湾气势奔腾起来,潮水止不住地一路上涌。
他看向更远处更虚空的某一点,眼前一切逐渐朦胧起来。
他仍安适地坐着,露台逐步变暗,一直到跌入无边的夜里。埃勒里叹口气,起身走到石阶口,扭亮头上的灯。海滩伞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要飞去,埃勒里重新坐下来,拿过笔和纸,把笔蘸人墨水瓶中,开始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