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意外事故
一颗巨大雨滴——从制造出的声音来判定——砰一声打在一具海滩伞上,埃勒里停了笔,扭过头去,跟着,他目光搜寻着,起身走到石阶底层左边的西班牙巨壶旁四下察看,半晌,他又察看了巨壶后头一带,点点头,再次换到右边另一个巨壶,重复同样的察看动作。最后,他回到圆桌旁,坐下,在大风刮着他满头乱发飞舞的情况下继续书写。
他写了相当一段时间,这时,雨大起来,凶猛起来,也开始持续起来,其中一滴还溅到他写着的纸上,湿掉了一个字,埃勒里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在演变成正式的骤雨之时,埃勒里告一段落,把写好的几张纸折好放进口袋,他跳起身来,先关了灯,再快步经由石阶跑向立于顶上平台的戈弗雷家大宅,在安然到达天井遮篷底下时,他的两肩已湿得滴起水来。
肥胖的仆役长在大厅迎上他:“先生,您的晚餐还热着,戈弗雷太太她下令——”
“谢谢。”埃勒里心不在焉地回答,挥着手。他快步走向电话总机所在的小房间,拨了号码,一脸宁静地等着。
“找墨莱探长……哦,探长啊,我想我弄清楚了……是,彻底清楚了,如果你马上赶到西班牙角来,我想,今天晚上我们就能满意地了结这桩悲剧性的罪案了!”
宛如海中孤岛的起居室充满温馨的灯光,外头的天井、头上的屋顶,骤雨掷地有声地倾泻而下,暴乱的海风持续撼动窗子,然而,尽管在如此的急雨声中,他们仍然清楚地听到海浪扑打岬角崖岸的轰然巨响。这当然是安然待在家中的晚上,每个人皆不禁心存感激地注视着壁炉里抚慰人心的红焰。
“我们到齐了,”埃勒里柔声开场,“只除了特勒,我非常希望特勒能在场,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戈弗雷先生?他曾是本案中耀眼无比的一颗星,理应获得我们的回报。”
沃尔特·戈弗雷一耸肩,这还是见面以来他首次穿得较为体面,好像和妻子的重修旧好顺带也唤回了他对社交礼仪的正视。他扯了铃索,对仆役长简单交待几句,又靠回椅子,他身旁坐着戈弗雷太太。
全到齐了——戈弗雷一家三口,慕恩夫妻俩,还有厄尔·柯特。麦克林法官和墨莱探长压抑着一腔好奇,坐在稍离开众人的一角,而较具意义的是,尽管坐位安排并未事先历经一番讨论,但墨莱的确位于最靠近房门之地。九人之中,看来惟一真正开心的只有年轻的柯特,尤其他就坐在罗莎·戈弗雷身旁,脸上掩不住某种近乎痴呆的满足神情;而从罗莎湛蓝的双眼中所迷漫的梦一样的目光,很显然,约翰·马可的阴影已彻彻底底从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消逝了。慕恩抽着根褐色长雪茄,烟嘴一头被他的牙齿咬得稀烂;慕恩太太则如死去一般地安详。至于斯特拉·戈弗雷,她既镇定却又紧张,双手绞着条手帕,矮小的百万富翁丈夫则专注地环视在场诸人。现场的气氛说真的有点令人窒息。
“是您叫我吗,先生?”特勒出现在门口,有礼地询问。
“进来进来,特勒,”埃勒里说,“快坐下吧,现在没工夫来那些俗套了。”特勒仍恭谨地只坐椅子前缘,从后头看向戈弗雷的脸。但百万富翁此刻正全神戒备地望着埃勒里。
埃勒里踱到壁炉前,背部往炉边一靠,他的脸孔正好落入阴影里,身体也在炉火掩映下成为黑色剪影。火光鬼祟地在众人脸上跳跃。埃勒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摆在小几一角,确定所站的位置可看到在场每一人,于是,他划了根火柴点烟,开始了。
“从很多方面来说,”他声音很低,“这是一宗非常哀伤的案子,今天晚上,我不止一次有如此冲动,想抛开我所知道的所有真相,静静走开。毕竟,约翰·马可是这样一个人渣,一个凶徒恶棍,很显然,对于他而言,人和禽兽之间没有分别,毫无疑问,他脑子里装满着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