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的。一位年纪很大的女士留给了他两百万英镑。这种事明摆着是他使了手段的。脑子不清楚的老太太在某些人花言巧语的哄骗之下修改了自己的遗嘱受益人。我想我们的布罗迪先生恐怕有那么点不太厚道,”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你懂吗,这是一次计划周密的恶作剧,他怀念从前的警察生涯,怀念曾经拥有一份真正的工作的时候,于是他决定要让别人都注意到他。这家伙是个幻想家。”
“这听起来也太肥皂剧了,”路易丝说,“而且我一点儿也没看出他会说花言巧语。”正好相反吧。他银行里有两百万还去坐公交车?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坐公交车的人。并不是所有人的身边都有那种可以发现他们不在了的人。他在说他自己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看着她,难道他觉得她身边没有谁会想念她吗?阿奇会想她的,糖豆会想她的。糖豆会比阿奇更想她。
阿奇会躲进自己的房间里,玩《佣兵纪元》,看《恶搞》、或者《打扮我的车》,打电话叫披萨外送,然后用她的信用卡来买单。
可然后呢,钱花光了可怎么办呢?他这个人大概连个豆子罐头都不会开。要是她过早地死了,那么阿奇就成了孤儿了。阿奇成了孤儿,这个念头刺伤了她的心,虽然不像他死去(别去想)那么糟糕,不过也非常可怕。可是所有人最终都会成为孤儿,不是吗?她自己现在不就是个孤儿吗,虽说她母亲是死是活,对她来说差别极小。
路易丝希望自己的死是寿终正寝,这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阿奇,她希望到那个时候阿奇已经完全长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这样她这个心满意足的老太太便可以安心地离开了。他会有老婆孩子,会有自己的事业。也许他会变成个右翼的投资银行家,然后告诉他的孩子们,“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很叛逆的。”或者是其他类似的话。到那时,路易丝虽然即将死去,可是她知道其他人都会好好的,她自己也会好好的,她的血脉会通过她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传递下去,这世界就是因此而生生不息。
路易丝能够想象老去,可是她无法想象心满意足。
溺水身亡的女人是很少见的。也许杰克森·布罗迪说得对。路易丝在心里默数着那些溺水身亡的女人,玛吉·图利弗、弗吉尼娅·伍尔夫、纳塔莉·伍德、丽贝卡·德温特。是啊,她们中还掺杂着虚构的人物呢,而且严格来说,丽贝卡并不是溺死的,她是吗?她是被谋杀的,而且她还得了癌症。浪漫主义文学中的拉斯普京——看来坏女人也需要一杀再杀。好女人很容易被制服,但是坏女人就不行。路易丝从圣安德鲁斯大学毕业之后就到警局工作了,她毕业时的语文成绩是第一名,可她从来没想过要继续深造。他们想让她去念哲学硕士,可那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当了警察,她可以走出来,来到大街上,做些实实在在的不一样的事,她可以破门而入去解救那些受制于他们的醉鬼母亲的幼小无助的孩子,要么帮他们找到养父母,要么带他们去孤儿院,总比任由他们在家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童年生活被毁掉要好得多。杰克森·布罗迪看起来不像是个会搞恶作剧的人,不过搞恶作剧的人和骗子就有这种特点,不是吗,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那种人。他很有可能因为失足落水受了点惊吓,于是出现了幻觉,所以就无事生非了。他编出一具尸体来其实不过是蓄意作怪,或者是幻觉使然,也有可能就是常见的神经错乱。他表现得太过专业,开始的时候她有些措手不及(他对尸体的描述很精准,对于发现尸体时的现场环境说得非常到位,她所能要求她手下的那些警员的也不过如此),可谁能说他不是个病态说谎者呢?他拍过照片,可是相机不翼而飞了;他发现了一张卡片,可是卡片再也找不到了;他想要将那个死去的女人从水里拉出来,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他说的一切都站不住脚。他其实可以早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