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好了。”保罗·布拉德利探身出来说,他身上散发着廉价香皂和牙膏的味道。马丁就像一个以处女之身来欢度蜜月假期的娇羞的新娘,他无言地泛起了潮红,而新郎根本未加留意。
保罗·布拉德利打开了酒柜,说:“来点喝的吧。”
“矿泉水就可以了。”马丁说。
看过酒柜才知道,水这个要求实在太高了。这个酒柜是最基本配置,没有水,没有调酒用的饮料,没有三角巧克力,没有难吃的日本薄脆饼,没有小瓶装的香槟,连盐花生也没有,有的就是罐装啤酒、微型瓶装烈酒和铁饮。看到微型瓶装烈酒之后,马丁倒是有了喝酒的冲动,他需要酒来帮他把这一天所有的混乱不安都抛到脑后。
“让我给你弄点喝的。”保罗·布拉德利从酒柜里取出一个小瓶威士忌和一罐铁饮,对他说,“稍等,我到浴室里去拿个杯子。”保罗·布拉德利端着一杯橘黄色的液体从浴室里走回来,马丁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不得不说了声谢谢,喝了一口。他确信自己的肝细胞消受不了这两种苏格兰国饮搀和成的极品鸡尾酒,部分细胞肯定已经放弃自己的排毒职责而毅然选择自裁了。房间里黄铜基调的装饰,铁饮荧光橘的颜色,还有窗外街边的钠蒸气照明灯透进来的橙子酱般的色泽,都让马丁感觉自己身处异度空间,就好像来到了科幻小说中遭遇生化危机而发生生物变异的世界一样。
“怎么样?”保罗·布拉德利问。
“嗯,很好喝。”马丁说。
他又啜了一口,喝下那橘黄色的液体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可是竟有种奇特的吸引力。说时迟那时快,保罗·布拉德利已经漫不经心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只剩下灰色的t恤和灰色的平脚短内裤。马丁注意到那内衣裤用的是舒适的棉质针织面料,肯定价格不菲,虽然他看了一眼就立马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了。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了悬在床头的一幅画上,画的是卡洛登之战,那被刺刀和长剑洞穿的身体,大张开的嘴,还有滚落的头颅,居然绘得都栩栩如生。当他的目光再一次下移时,保罗·布拉德利已经上了床,他看到他躺在橘色和棕色的床罩上面。马丁不知道这床罩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洗的。不一会,保罗·布拉德利已经悠然入梦了。
马丁走进浴室,锁上了门。他尽量不使自己小便发出过大的声音。
他洗完手,在一块薄薄的毛巾上擦干,这条被保罗·布拉德利用来洗过澡的毛巾还是湿湿的。
水龙头边的玻璃杯里竖着保罗·布拉德利的牙刷,那是一个稍息的姿势。牙刷很旧了,刷毛全都外翻着,它们诉说着保罗·布拉德利在他们这次奇特的相遇之前的人生。一支孤零零的牙刷常常会让马丁觉得心酸。没有一次他走进自己家里的浴室,能够有幸看到两支牙刷并排站着的情景。
旅行袋大开着口放在地上,马丁看到了里面那黑色的盒子。如果袋子里有什么私密或是非法的东西,保罗·布拉德利一定不会就这样随地放着。
亚当的老婆在咬他的耳朵了。蓝胡子的老婆咬着另一只,她们教唆他,就看一眼嘛。潘多拉,别忘了还有潘多拉,正站在他身后,说着,打开盒子,马丁,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还模模糊糊地记得小时候看个电视节目叫“机会难得”,所有的观众都对台上的选手大喊着,打开盒子!理智的人拿钱走人,爱冒险的人才会打开盒子。马丁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填塞着一整块焦炭色的海绵,海绵中间掏挖出空间搁着一座高尔夫比赛的奖杯,奖杯至少有八英寸高,镀铬外壳像镜面一般反射着浴室里的灯光。那是个高尔夫选手的塑像,身着方格图案的运动衫和宽大的运动裤,头上戴着苏格兰无边呢帽,手臂已经挥动到了最高位置准备打出漂亮一击,而那个表面有许多小凹坑的球则在他脚边永远地等待着。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