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四)
车出发后的整个路途中,我们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中央公园的露天餐厅空气清新,至少那青葱翠绿的草木、锦缎花纹桌布、装满冰块的酒桶和女人裸露的肩膀给人一股清凉的感觉。我一口接着一口连饮了两杯马提尼酒,多亏这酒,当默里来时,我终于开口说了几句不失体统的话。若在我热衷于毫无结果的相会的那段时间,我肯定会很高兴与他相见。他浑身滚圆,脑袋是圆的,面孔是圆的,连身子也圆圆滚滚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人们才会有兴趣死死抓住他,把他当作一个海上遇难时用的救生圈。而且他的声音是多么亲切!当我听到他的话声,我更意识到了刘易斯的声音已经变得有多生硬。他跟我侃侃谈起了罗贝尔、亨利的书,好像无所不知似的,跟他交谈确实轻松。然而,铁锤在我脑中继续一下下敲击:“您希望来纽约,您希望来纽约。”但是这是一个与我无关的噩梦,它在继续烦扰,而我则在吃着开胃虾,饮着白葡萄酒。默里问我法国人对马歇尔的建议有何想法,然后又与刘易斯讨论起苏联有可能采取何种态度。他认为苏联会对马歇尔不屑一顾,如果这样做是有道理的话。在政治方面,他似乎比刘易斯更在行;就总体而言,他的思维更富有逻辑,文化知识更为牢固;自己想的与一个如此善于维护自己观点的人不谋而合,刘易斯感到十分幸福。对,在许多方面,默里可以赋予他的远远要超过我。我理解刘易斯为何如此渴望与他交朋友;他希望能与他度过这一个月,对此我也勉强能够理解。但是这一切并不能向我解释他在墨西哥撒的谎话,主要问题还是弄不明白。
“我能用车顺路送你们到什么地方吗?”默里一边向停车场走去,一边问道。
“不,我想走走。”我连忙说。
“如果您喜欢走走,那您无论如何要去罗克波尔特一趟。”默里爽朗地笑着说,“去那儿走走确实迷人。我肯定那地方准能让您喜欢。若能在那儿与你们俩相遇,我会多高兴!”
“那敢情好!”我热情地说。
“下周一开始,你们要来尽管来好了。”默里说,“也用不着事先打招呼。”
他上了自己的小车,我们信步向公园中走去。
“我觉得默里很想与我们度过夜晚。”刘易斯说,话中带有几分责备的口气。
“也许。”我说道,“可我不想。”
“可是您好像与他意气十分相投似的,对吗?”刘易斯问道。
“我觉得他十分好客。”我说,“可我有事要对您说。”
刘易斯脸上布满了阴云:“不至于那么重要吧!”
“重要。”我指了指草坪间一块平平的岩石:“我们坐下。”
灰色的松鼠在草中奔跑,远处,高耸的大楼闪闪发光。我以平静的口吻说道:“刚才您洗淋浴时,把信件都丢在了桌上。”我用目光搜索着刘易斯:“您的出版商根本就没有要求您去纽约。是您自己提出来的。您为什么跟我说了相反的话。”
“啊!您在背后偷看我的信!”刘易斯气呼呼地说。
“为什么不行?您,您都对我撒谎。”
“我对您撒了谎,您偷翻了我的信件:我们清了。”刘易斯带着敌意说。
突然间,我的一切力量弃我而去,我恐惧地望着他;确实是他,是我;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刘易斯,我什么都不明白了。您爱我,我爱您。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茫然地问道。
“没什么事。”刘易斯说。
“我不明白!”我重复道,“给我解释解释。我们在墨西哥是多么幸福。您为什么决定要求来纽约?您十分清楚我们几乎再也难以相逢了。”
“看不尽的印第安人,看不尽的废墟,我都开始受不了了。”刘易斯说。他一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