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二)
也恨你。滚吧。”
她站了起来,开始嚷叫道:“你们滚。”
她看样子又要乱喊乱叫。我连忙向门口走去,和克洛蒂出了门。
克洛蒂给波尔的妹妹发了电报,我给马德吕斯打了电话,请他出出主意,然后我又给亨利发了一封短信。晚上,我们正在吃晚餐,忽然响起了一阵门铃声,我们惊了一跳。纳迪娜向大门奔去。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子,给我递过一张纸片。“是马勒伊小姐的信。我是女门房的侄子。”他自我介绍着。我高声地念了起来:“我不恨你,我等着你,我等着,赶快来吧。”
“你不会去吧?”纳迪娜说。
“当然要去。”
“去也无济于事。”
“谁知道。”
“可她很危险。”纳迪娜说,“行。”她补充道:“如果你要去,我陪你。”
“还是我陪着去。”罗贝尔说,“纳迪娜言之有理,最好还是两个人去。”
我表示反对,可有气无力。
“要两个人去,波尔准会觉得很怪。”
“她觉得怪的事情多着呢。”
实际上,当我重又来到这个疯狂的人的家门前,重又登上铺着满是窟窿的地毯的楼梯时,我为罗贝尔跟我在一起感到无比幸福。门上的那张纸不见了。波尔没有把手伸给我们,可她的神情是清醒的,她客气地一招手。
“请进吧。”
我憋不住险些喊出声来:所有镜子全都砸碎了,地毯上满是玻璃碎片,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焦布味。“是这么回事儿,”波尔声音庄重地说,“我想感谢你们。”她给我们指了指座椅:“我想感谢你们大家,因为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她声音显得诚挚,可她送给我们的微笑却扭曲了她的双唇,仿佛她那两片嘴唇再也不听她的使唤似的。
“你不用感谢我。”我说,“我什么也没有做。”
“别撒谎了。”她说,“你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好,我承认。可不该对我撒谎。”她细细打量着我:“是对我好,对吗?”
“对。”我说。
“对,我也知道。我活该受这种折磨,你们让我受折磨是对的。我感谢你们使我终于正视自己。可现在,必须给我出个主意:我该吃颗氢氰酸还是应该尽量赎罪?”
“不要吃氢氰酸。”罗贝尔说。
“行。那我该怎么生活下去?”
“你首先吃颗镇静药,好好睡觉。”我说,“你已经挺不住了。”
“我再也不愿顾及自己了。”她口气激烈地说,“我过去考虑自己太多了,别给我出这种馊主意。”
她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她时刻就会昏厥过去。只有先等着,然后再设法把她安顿到床上去,给她吃两片药。我环顾四周。她手边真的有氢氰酸吗?我想起了1940年她给我看过一小瓶灰蓝色的东西,说是“偶然”搞到的毒药。那只小瓶也许就在她的包里。我不敢去碰那只包。我的目光又投到波尔身上。她的下颌耷拉着,脸上的线条全都已经下垂,这样的面孔我见的多了。可波尔,她不是病人,她是我的好友,见她这副样子,让我心里好不难受。她强打起精神:
“我要工作。”她说,“我要还亨利的债。我不愿意连流浪汉都侮辱我。”
“我们一定给您找到工作。”罗贝尔说。
“我本来想过干佣人。”她说,“可这会引起不公平的竞争。有哪些职业不用跟任何人竞争?”
“一定能找到的。”罗贝尔说。
波尔用手摸了摸额头:“一切都那么难!刚才我开始烧起我的那些裙子来。可我没有权利这样做。”她看了看我:“要是我把那些裙子卖给捡破烂的,你觉得他们会因此而不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