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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五)
   “啊!别跟我提那件事了。”若赛特气呼呼地说,她这种声音亨利可从来没有听过。“他走了,是因为他不走不行。”

    “可他没有因此而死吧?”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道。

    “亲爱的,请原谅。”他对她激烈的声音感到吃惊,说道,“他真死了?”

    “他死了。他死在了美国。你高兴了吧?”

    “我不知道这事,别生气。”亨利把她拉回桌旁,低声地说。过去十年了,她还能有着如此的痛的记忆?“她爱别人能比爱我更深?”他不快地自问,“若她不爱我,那更好,这样我就没有责任了,也就没有罪过了。”他连饮了数杯。突然,周围的一切东西全都开始说起话来:它们所发出的信息令人迷惑,其速度之快令人张皇失措。这种种信息惟有他才能捕捉,可惜很快就被忘却了。这根随意横在一只酒杯上的木筷,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盏吊灯,这盏巨大的水晶玻璃形吊灯到底代表着什么?那只在吕茜头顶摇晃的小鸟是一块墓碑:这只用稻草填塞了躯壳的死鸟就是他自己的墓碑,就像路易一样。路易为什么没有乔装成小鸟呢?实际上,他们全都是披着人皮的禽兽。在他们的脑子里不时会产生一小股电流,于是话语便从他们嘴中吐出。

    “瞧,”他对若赛特说,“人们全把它们打扮成了人:猩猩、髭毛狗、鸵鸟、海豹、长颈鹿,它们全在说话,可谁也不明白别的动物跟它在说些什么。你瞧,你也不明白我说些什么:我们俩也一样,不属于一类。”

    “不,我真不明白。”若赛特说。

    “没关系。”他宽容地说,“没任何关系。”他站起身,“来跳舞。”

    “可你是怎么了?你踩着我的裙子了。你喝多了吧?”

    “再喝也不多。”他说,“你真的不愿喝一点儿吗?感觉好极了。干什么都可以:打杜杜尔或亲你母亲……”

    “你不会去亲我妈妈吧?你怎么了?我从没见到你这副样子。”

    “你就瞧我的吧。”他说道。众多的往事在他的脑中跳跃,忽然闪现出朗贝尔的一句话:“要知道,”他神态庄严地说,“我是容忍罪恶的!”

    “看你说些什么呀?来坐下。”

    “不,跳舞。”

    他们跳了又坐,坐了又跳;若赛特渐渐地快乐起来:“瞧那个刚进门的大个子,他叫让-克洛德-西维尔。”她赞叹道,“这个夜总会真好,下次再来。”

    “对,是好。”亨利说。

    他诧异地环顾四周。他在这儿到底干什么?所有的东西猛地停止了话声。他困了,肚子里粘糊糊的。“这也许就叫放荡吧。”至少得到了解脱:只要有点儿运气,再加上许多威士忌,一夜嘛,总是可以解脱的。斯克利亚西纳经常这么说,他在这方面是行家了。用香槟酒也可奏效:可以忘却是非曲直,忘却仇恨,忘却一切。

    “是好。”亨利重复道,“再说,正如他们所讲的,谁也不会纯粹为玩而玩,不是嘛。亲爱的,咱们下次再来。咱们一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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