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四)
一条路回到十字路口去,然后再设法在周围的大路小路上寻找,直到油箱用干为止。那该怎么办?不要再问自己了,大路小路都得找个遍。车下的这条公路伸向一块高丘,两旁是绿油油的庄稼。突然,我瞥见纳迪娜向我迎来,唇间挂着微笑,仿佛我们早就安排了这次约会似的。我猛地停下车子,她不慌不忙地慢慢走了过来,声音十分自然地问道:
“你是来找我的吧?”
“不,我是自己在兜风玩儿呢。”我打开了车门,“上车。”
她坐在我的身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还搽了粉,好似已经休息过了。我脚踩油门,双手过分有力地紧握着方向盘。纳迪娜露出一半讥讽、一半宽容的微笑,问道:
“你生气了吧?”
涌上眼角的那两滴酸楚的泪水,确实是气愤的眼泪。车子突然偏了一下,我怀疑是自己的手在颤抖。我放慢了车速,尽量放松手指,克制住自己的声音问道:
“你为什么没有在小树林里呆着?”
“我呆烦了。”她脱掉鞋子,往座位下一塞,“我没有想到你会来。”她补充道。
“你就这么傻?我不是来了嘛。”
“我当时不知道你会来。我想去克莱蒙乘火车,我怎么也会设法走到那里的。”她向前倾着身子,揉着双脚:“我可怜的双脚啊!”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事?”
她没有答腔。
“行,那就保守你的秘密吧。”我说,“今晚就会见报的。”
“就会见报的!”她遂挺起身子,大惊失色,“你觉得女门房已经发现我昨天夜里没有回家?”
“她没法证实的,必要时,我还会发誓证明你在家里。可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事。”
“你反正怎么都会知道的!阿兹古尔有个臭女人,”她声音忧郁地说,“她告发了藏在一家农场的两个犹太儿童:这两个孩子都丢了命。谁都知道是她的罪过,可她死活不认账,想逃脱追究:这又是一个卑鄙的行径。樊尚和他的那些伙伴们决定惩治惩治她。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他们也清楚我想帮他们。这次他们需要一个女的,我便陪他们来了。那个臭女人是一家小酒店的老板娘。我们一直等到最后几个顾客离去,正当她关门时,我央求她让我进去喝杯酒,稍微休息一下就走,她给我上酒时,其他几位走进了酒店,一起向她扑去,把她拉到了地窖。”
纳迪娜打住了话头。我连忙问道:“他们没有把她打……”
“没有。”她赶紧说,“他们把她的头发剪光了……我还不怎么孬,那场面还经受得住。”她突然以自愿承担责任的口气说道:“我关上了门,灭了灯。只是我觉得时间太长了,我边等边又喝了一杯白兰地。显然,我没有牵扯进去,我是清白的。由于从克莱蒙出发就走了许多公里路,他们还要再去尚蒂伊,我实在是再也走不动了。他们把我扶到小树林,让我等着你。我有了充足的时间慢慢恢复……”
我打断了她的话:“你要么跟我发誓与这帮家伙一刀两断,要么今天晚上就离开巴黎。”
“不管怎样,他们再也不会要我了。”她带着某种积恨说道。
“这还不行,我要你发誓,要么我告诉你,你明天就得走得远远的。”
我已经多少年没有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了,她用一副乖顺而又哀切的神态看了看我。
“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也别对爸爸说。”
纳迪娜干的那些蠢事,我很少瞒着罗贝尔。可这一次,我想他实在没有必要增添新的忧愁。“你答应我就答应。”我说。
“你要我答应什么都行。”她神态悲伤地说。
“那我就什么也不说。”紧接着,我局促不安地问了一句:“你肯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