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四)
轻轻地关上门,免得吵醒了罗贝尔,幸亏他此时正在酣睡,我听他上床睡觉还不到两个小时。我急匆匆穿上衣服,脑中浮现出过去的那两个黑夜:我焦急地等待着纳迪娜,罗贝尔则在巴黎城四处寻找,多么可怖的等待啊。今天,情况更是糟糕。我肯定他们做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因为樊尚充满恐惧。也许是干了偷盗或抢劫那等事,上帝知道。可是,纳迪娜无法徒步去车站,必须让我在事情败露、纳迪娜被人发现之前赶到那里。纳迪娜孤独一人,已经在黑夜、寒冷和恐惧中等待了我几个小时。这是一个初夏的清晨,散发着柏油和草木的气息,再过几个小时,天气就要渐渐炎热起来。此时,河畔寥无人迹,鸟儿在清晨的凉爽与岑寂中歌唱。这是一个晴朗爽快的清晨,然而却笼罩着焦灼不安的气氛,犹如逃离巴黎的那个早晨。
我刚到了几分钟,亨利便抵达了广场。
“车子到了。”他乐呵呵地说。他手握方向盘没有挪位:“您不愿意我陪您走一趟?”
“不,谢谢。”
“真的?”
“真的。”
“您很久没有开车了。”
“我知道我自己会开的。”
他下了车,我坐到驾驶位上。他问道:
“是因为纳迪娜的事吧?”
“是的。”
“啊!他们利用她向我们下手!”他声音愤怒地说。
“您知道是怎么回事?”
“多少知道一点儿。”
“那快告诉我……”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猜测。听我说,我整个上午都在家,如果用得我的时候,不管什么事,就打电话来。”
“千万不要出车祸。”我叮嘱自己,驱车向拉夏佩尔城门驰去。“我极力强迫自己谨慎驾车,尽量安下心来。”亨利似乎猜测樊尚撒了谎:也许他们好几个人在等着我;也许纳迪娜压根儿就不跟他们在一起。“但愿如此!我宁愿疑心自己上当受骗,也不愿去想象纳迪娜在漫长的黑夜中被冻僵、被吓呆,经受恼恨的煎熬。
大公路上寥无人迹。我向右转弯,驶上了一条小公路,继又行驶在另一条小公路上。十字路口也空荡无人,我按了按喇叭,仔细看了看地图:我没有走错。是不是樊尚搞错了?没有,他指点得很精确,根本不可能有错。我又按了按喇叭,接着熄了马达,走下车子,进了右侧的小树林,呼喊着:“纳迪娜。”开始轻轻地呼唤,继而越喊越响。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我终于明白了这些词的真正含意。“纳迪娜!”没有回音,仿佛我呼唤的是迪埃戈。她也一样,已经化作了一团气息,无影无踪。她应该就在这儿,完全应该在这里,可她却不在了。我急得团团转,折断了枯枝,踩着新鲜的苔藓,不再呼喊了。“他们肯定把她抓起来了!”我恐惧地想。我回到了车边。也许她等得太累,等得不耐烦,鼓足了勇气独自一人找附近的车站去了。必须追上她,无论如何必须追上她,此时呆在空荡的月台上,别人会认出她来的。去尚蒂伊,她可能不被发觉,可那儿太远了,我路上也会碰到她的呀。她也许选择了克莱蒙站。我紧紧地盯着地图,仿佛可以从中挖出答案。去克莱蒙有两条路可走,她很可能抄了近路。我拨了点火开关钥匙,启动汽车,心脏怦怦地开始绝望地跳动起来:马达竟没有发动起来。车子终于启动了,在公路上颠簸着向前奔驰。我湿乎乎的双手在湿漉漉的方向盘上滑动。我的周围仍然笼罩着沉寂。可阳光已经不可阻挡,村庄里各家各户很快就要开门。“他们就要逮捕她。”沉寂、空荡,这份宁静显得多么恐怖。公路上,克莱蒙的街道上,车站里,都不见纳迪娜的踪影。她可能身边也没有地图,对这一地区也不熟悉,正在村野里盲无目标地乱闯呢,他们就要抢在我的前面把她抓住。我掉转车头,准备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