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制弹塔(3)
聪明人竟会落进这么简单的圈套,真使我感到惊讶。”
“聪明也好,不聪明也好,我不接受这种荒谬的推理!你干吗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你说要给我看看巴维尔被谋杀的证据。证据在哪里?到了这里并不是证据。”
“当然不是证据。这里是谋杀发生的现场,事实上不能算是谋杀,而是国家布置的处决。我把您带到这里来,是让您亲眼看看。现在您已经有机会看到了;假如您仍旧不信,那您就不可救药了。”
他抓紧围栏,凝视着下面无底的黑暗。无穷无尽的时间隔在这里和那里之间,漫长得难以想象。在这里和那里之间的时间段里,巴维尔是活着的,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鲜活。我们坠落时的生命力最为强烈———让人想到都会心疼的真理!
“您不愿意相信,自然就不信了,”涅恰耶夫说。
相信:另一个词。相信,是什么含义?我相信下面人行道上的尸体。我相信血和骨头。收拾破碎的身体,把它抱在怀里:那就是相信的含义。相信和爱———是合二而一的东西。
“我相信复活,”他说。这些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那种疯狂的大叫大嚷的调子。他说了这些话,听了这些话,感到一种瞬间的欣喜,造成欣喜的不全是话语本身,而是脱口而出、好像是由别人说的那种方式。巴维尔!他想。
“您说什么?”涅恰耶夫凑近一点。
“我相信肉体的复活和永生。”
“那不是我要问的。”一阵阵的风很强烈,那个比较年轻的人不得不高声嚷嚷才能让对方听见。他的斗篷被吹得在他身上拍打;他紧抓住围栏以免跌倒。
“可那是我要说的!”
他到家时虽然已过午夜,安娜·谢尔盖耶夫娜仍等着没有睡觉。她的关心使他既惊异又感激,他把码头上的会晤、涅恰耶夫在制弹塔上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接着,他要她把巴维尔死亡那夜的情况再讲一遍给他听。比如说,她是不是肯定巴维尔是死在码头上的?
“人家是这么告诉我的,”她回答说。“我能相信什么别的话呢?巴维尔傍晚出去,没有说去哪里。第二天早上,有人报信说他出了意外,让我去医院。”
“他们怎么会知道来通知你呢?”
“他口袋里有身份证件。”
“后来呢?”
“我去医院认尸。然后我通知了迈科夫。”
“他们是怎么向你解释的?”
“他们没有向我解释,却要我向他们作出解释。我不得不去警察局回答问题:他是谁,他家住在哪里,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他在我们这里住了多久,他同哪些人交往———诸如此类的问题!他们所能告诉我的只是发现他时他已经死亡,出事地点是细木工码头。我如实通知了迈科夫先生。他后来是怎么通知你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用的是意外事故这个词。他肯定同警察局联系过了。意外事故是警察局用来指自杀的说法。他是打电报来的,因此不能详细说明。”
“那是我所理解的,我是说,那是我所理解的事情的经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从来没有向我们吐露过。后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迹象。”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晚他穿的是什么衣服?他有没有穿奇怪的东西?”
“你指他出去的时候吗?”
“不,你看到他的时候……出事以后。”
“说不好。我记不清了。盖了一条床单。我不想再谈当时的情况了。不过他的神情很安详。我要你知道这一点。”
他真挚地向她道了谢。交谈到此结束。但他回自己的房间后,迟迟不能入睡。他想起迈科夫迟到的电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