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战争文化规范与小说创作
增长的趋势,但从艺术多样化的要求来衡量,却很少突破英雄主义基调和人物程式化的模式。描写战争而回避了对生命的直接的感性的体验,不能从战争中生命力的高扬、辉煌和毁灭过程里把握它的美感,那么,充其量只能起到普及军事知识和历史知识的宣传教育作用,很难在审美意义上产生真正的力量。
1954年,杜鹏程的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隆重推出,被看作是新的战争文化规范下当代战争小说的一个重要收获,它保留了这一时期战争小说的许多特点。首先,这部小说第一次在较大规模上全景式地描写了整个战役的全过程。它通过青化砭伏击战、蟠龙镇攻坚战、长城线上的运动战,以及沙家店歼灭战等不同类型的战斗场面,很生动地表现出各种类型的战争的特征。作家也没有孤立地写陕北战场,他把这场对中国的政治大决战有着决定性意义的延安保卫战置于全国性战争的大背景中,通过与“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陈谢大军东渡黄河”等军事行动的相呼应,展现出中国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宏大军事画卷。从描写战争的规模和丰富性的意义上说,这部作品可以起到形象教材的作用。其次,作家从英雄主义的审美原则出发,塑造了周大勇、王老虎等英雄形象,这些近于完美的英雄形象并不是靠空洞的赞美词树立起来的,而是通过战争的惨烈、环境的残酷,生死的考验,用力刻画出英雄人物摧枯拉朽、九死一生的传奇色彩。在当时的创作环境中,这部小说比较完整地体现了战争文化规范下的审美特征。如果用今天的审美标准来看,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幼稚与粗糙也在所难免,但问题主要不是在于作家个人的艺术表现能力,而是这样一种文化规范对文学创作的限制,只能创造出这样一种具有时代特征的审美模式。直接描写了具体指挥这场战役的中共高级将领彭德怀的形象,所花笔墨不多,写得也很拘束,不能说很成功,但是在1959年中共庐山会议批判了彭德怀对所谓“大跃进”运动的意见书以后,这部小说遭到株连,被禁止发行借阅和就地销毁,作家也受到残酷迫害。但小说所反映的文化审美心理并没有引起质疑,反而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变本加厉地推到了极端。
战争文化规范下的审美模式,也是在创作实践和不断开展文艺批评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只是反映了这种文艺实践所达到的一个较高的水平。在这之前或之后,也一直有不少战争小说的作者都试图对这样一种审美模式有新的突破和新的探索。比如,革命军队里的战士身上有没有农民阶级的局限性?能不能描写军人的复杂的内心世界和私人感情?能不能打破简单化的“二元对立”艺术模式写出反面人物的复杂精神世界?能不能暴露军队里的阴暗面?能不能写战争给人的精神和命运带来永远的创伤?……这些领域的问题,在《红日》这样曾经产生过相当影响的作品中,也作过可贵的探索,但直到8 0年代以后才被一批军人作家逐一实现,并取得了很有价值的收获。在50年代的文化环境里,这样的艺术探索,哪怕是极为微弱的探索,都会遭到无情的批评和否定。今天还值得一提的是路翎的短篇小说《洼地上的“战役”》。作品以志愿军侦察兵在朝鲜战场上的战斗生活为背景,通过新兵王应洪与老侦察班长王顺以及纯洁热情的朝鲜姑娘金圣姬的故事,从志愿军士兵之间的感情写到军人与朝鲜姑娘的男女之情,在“友情”和“爱情”两个层面上探讨了个人幸福与战争的关系,部队纪律与个人情感的关系,在当时文学创作普遍不重视人物心理,特别是完全忽视个人感情的氛围下,更显得特立独行。小说在战争场面的描写上也别开生面,它正面描写侦察员在洼地上与敌人战斗的场面,完全摒弃了英雄传奇的成分,同时在战斗过程中不断地插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将各种心理变化都无遗地展示出来。这是一部打上了鲜明的个人风格印记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