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灰飞烟灭
但见浓浓黑烟腾空而起,直遮蔽了西际大半个天穹。他的视线模糊了,身子亦秋风中的树叶价瑟瑟发抖:“完了……一切都完了……”
五更天起来,翁同龢在军机处交代了番,也没见驾,便回府吩咐下人打点行装准备赴津。此次天津之行,事关重大,虽说翁同龢是极尽小心,然前来送行的人仍是一拨接着一拨。翁同龢知道是慈禧太后散布的消息,虽心里的火一拱一拱往上蹿,只又无可奈何,遂强颜欢笑寒暄几句便端茶送客。
“老爷,张大人求见。”
“嗯?”翁同龢方打发了一拨人,寻思着还是早点出京的好,闻声回眸望眼,却见得意门生张謇披麻戴孝地进来,眉头皱了下,问道,“季直,你这——”
“门生张謇见过恩师。”张謇躬身请了安,神色凄然道,“季直老父病故,已与衙门告假回乡守孝,特来与老师辞行。”“听家人说你昨夜找我,却不想竟是——”翁同龢长叹口气,半晌开口道,“目下时局动荡,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不想你却遭此变故,真——唉,你打算何时回乡?就今日吗?”
张謇细碎白牙咬着下嘴唇,点头道:“门生准备辞了恩师便离京的。”说着,他瞥了眼翁同龢,“恩师,门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做甚?”
“门生早起闻得外边议论,恩师奉旨去天津求俄与日议和,不知这可是真的?”
翁同龢苦笑了下,抬手指了指一侧行李,说道:“真的,这不行李都备好了吗?”见张謇眉头紧锁翕动嘴唇欲言语,翁同龢轻轻抬了下手,“不要说,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外边可议论这是皇上的主意?”
“嗯。”
“俗话说最毒妇人心,真的一丝不假。”翁同龢起身背手踱了两步,冷冷一笑,说道,“这都是老佛爷的意思。她欲求和休战,又怕底下议论,故——”“恩师既知她心思,何以还要奉旨?”张謇仿佛不认识似的望着翁同龢。“恩师难道不晓得如此会有什么后果?恩师去外边走走,那唾沫星儿足能淹死人呀!”翁同龢长长透了口气:“这便是做官的难处。你初涉仕途,日后便体会得到,有许多事并不是你想怎样便能怎样的。我又何尝愿意,只不奉旨不行呐。”
“恩师——”
“老佛爷心思铁定了的。我不奉旨又能如何?”翁同龢仰望着晴得湛蓝的天空,道,“现下还不是明着与老佛爷作对的时候,稍有差池只怕后悔亦来不及了。”
“皇上降诏宣战,民情激越,莫不将皇上看做我朝希望之所在。如若这等流言蜚语传将开去,国人又何以看皇上?到时皇上失去民众支持,又何以能与老佛爷抗衡?何以实现我朝中兴大业?恩师!”张謇神情激动,脚步“橐橐”地来回踱着碎步。
“你说的我何尝没想过?”翁同龢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的笑容,款款说道,“罢了,此事就休要再提了。你此番离京,却也甚好。沿途多与友人相会,将此间真相倒了出去。苍生虽学识有限,但他们的眼睛却是雪亮的,他们分得清孰好孰坏孰是孰非。”他顿了下,又道,“对了,听文廷式言语,江南一带维新志士甚是活跃,集会办报搞得有声有色,你要好生——”
“老爷,李相爷来了。”
正自说着,外边传来家人言语。翁同龢忙不迭大步迎了出去:“不知季云兄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莫要怪罪才是。”李鸿藻眼圈发黑,显然一夜不曾合眼,见翁同龢亲自迎上前,紧赶几步拱手淡淡笑道:“叔平兄这说哪儿的话了。”
“请!”翁同龢说着将手一让进了屋,欲吩咐下人上茶时,却被李鸿藻止住:“我这还急着回宫呢,就免了吧。叔平兄,皇上宣你即刻进宫见驾。”“我这就怕皇上晓得,到底还——”翁同龢苦笑着叹了口气,扫眼屋角自鸣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