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
;镜子里盛有白葡萄酒和红葡萄酒的玻璃杯闪闪发光,中间还摆着一只海螺壳。
“连我的手都晒黑了,”她说。
“擦点甘油试试看,”肯尼迪小姐出了个点子。
杜丝小姐同自己的脖子和手告了别,回答说:
“那些玩艺儿不过让人长疙瘩就是了,”她重新坐了下来,“我已经托博伊德那家店里的老古板去给我弄点擦皮肤的东西了。”
肯尼迪小姐边斟着这会子刚泡出味儿来的茶,边皱起眉头央告道:
“求求你啦,可别跟我提他啦。”
“可你听我说呀,”杜丝小姐恳求说。
肯尼迪小姐斟了甜茶,兑上牛奶,并用小指堵起双耳。
“不,别说啦,”她大声说。
“我不要听,”她大声说。
可是,布卢姆呢?
杜丝小姐学着老古板的鼻音瓮声瓮气地说:
“擦在你的什么部位?--他就是这么说的。”
肯尼迪小姐为了倾听和说话,不再堵起耳朵了。可是她又开口说,并且恳求道:
“不要再让我想起他了,不然我会断气儿的。卑鄙讨厌的老家伙!那天晚上在安蒂恩特音乐堂里。”
她吸了一口自己兑好的热茶,不大合她口味。她一点点地吸着甜甜的茶。
“瞧他那个德行!”杜丝小姐说,并且把她那褐发的头抬起四分之三,鼓着鼻翼,“呼哧!呼哧!”
肯尼迪小姐的喉咙里爆出尖锐刺耳的大笑声。杜丝小姐那鼓起的鼻孔喷着气,像正在寻觅猎物的猎犬那样颤动着,粗鲁地发出吭哧吭哧声。
“哎呀!”肯尼迪小姐尖声嚷道,“你怎么能忘掉他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呢?”
杜丝小姐发出深沉的褐色笑声来帮腔,并嚷道:
“还有你的另一只眼睛[26]!”
布卢姆那黑黑的眼睛读到了艾伦·菲加特纳的名字。我为什么老以为是菲加泽尔呢?大概联想到了采集无花果[27]吧。普罗斯珀·洛尔[28]这个名字必然是个胡格诺派。布卢姆那双黑黑的眼睛从巴希[29]的几座圣母玛利亚像前掠过。白衬衣上罩了蓝袍[30]的人儿呀,到我这儿来吧。人们都相信她是神,或者是女神。今儿个那些女神们。我没能看到那个地方。那家伙谈话来着。是个学生。后来跟迪达勒斯的儿子搞到一块儿去了。他或许就是穆利根吧。这都是些俏丽的处女们。所以才把那些浪荡子弟们都招来了。她那白净的。
他的眼光掠过去了。偷情的快乐。快乐是甜蜜的。
偷情的。
焕发着青春的、金褐色的嗓门交织成一片响亮的痴笑,杜丝和肯尼迪,你那另一只眼睛。她们--褐发和哧哧笑的金发往后仰着年轻的头,开怀大笑,失声大叫,你那另一只,相互使了个眼色,发出尖锐刺耳的声调。
啊,喘着气儿,叹息,叹息。啊,筋疲力尽,她们的欢乐逐渐平息了。
肯尼迪小姐把嘴唇凑到杯边,举杯呷了一口,哧哧地笑着。杜丝小姐朝茶盘弯下腰去,又把鼻子一皱,滴溜溜地转着她那双眼皮厚实、带滑稽意味的眼睛。肯尼迪又哧哧哧地笑着,俯下她那挽成高髻的金发;一俯下去,就露出插在后颈上的一把鳖甲梳子来了。她嘴里喷溅出茶水,给茶水和笑声噎住了,噎得直咳嗽,就嚷着。
“噢,好油腻的眼睛!想想看,竟嫁给那么一个男人!”她嚷道,“还留着一撮小胡子!”
杜丝尽情地喊得很出色,这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子的洪亮喊声:喜悦,快乐,愤慨。
“竟嫁给那么个油腻腻的鼻子!”她嚷道。
尖嗓门儿,夹杂着深沉的笑声,金色的紧跟着褐色,你追我赶,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