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祸起宫闱
等不及乾清宫重新粉刷就急急忙忙的搬了进去,倒也不完全是出自常洛个人的意思;身边的太监们,乃至于西李都异口同声的说:“乾清宫是天子寝宫,殿下既已继位为大明天子,当然越早进住乾清宫越好!”
西李甚至加上一句:“还等什么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才有这一天哪!”
常洛根本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便点头同意,让身边的人一起忙了起来,赶在三天之内就完成了迁移的一应事宜。
而就在这忙乱的过程中,不太聪明的他竟然出现了他生平唯一有过的灵敏——他如茅塞顿开般的想道:“啊,这样忙乱,就可以不处理立皇后的事了呀!”
连最热中鼓吹册立郑贵妃为皇后的西李也因为忙着张罗迁移到乾清宫的诸多琐事而无暇催逼他——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像捡到了逃避面对的理由似的窃喜:“至少这几天,她不会老叨念这事了——朝里的大臣的话,也可以应允他们了!”
朝臣的反对意见早已明白的叫嚷了出来,而且由礼部右侍郎孙如游出面,上的反对疏也已经送到他的跟前,以一句“臣详考累朝典故,并无此例”的话,断绝了商量的余地,表明了朝臣的态度——他从来没有跟大臣们打过交道,这即位前提出的第一件事,就碰了个软钉子,弄得他为难极了。
现在,总算可以对他们说:“此事暂缓吧!”
这样,君臣双方都有台阶可以下了——
八月一日,大明皇宫举行了盛大的典礼——依据大明仪制,皇帝即位所行的“登极仪”,再一次的进行一遍,重复一切的繁文缛节。
礼部的官员忙得不可开交的按照典籍上的记载进行——文字的记载是人人都背得出来的,但是,上一次的万历皇帝即位大典是四十八年前举行的,当时参与过的大臣都已不在人世,因而无人可以提供经验,无人可以谘询,只能依靠“背书”来作为依据:“——先期,司设监陈御座于奉天门,钦天监设定时鼓,尚宝司设宝案,教坊司设中和韶乐,设而不作。是日早,遣官告天地宗社,皇帝具孝服告几筵。至时,鸣钟鼓,设卤簿。皇帝衮冕,御奉天门。百官朝服,入午门。鸿胪寺导执事官行礼,请升御座。皇帝由中门出,升座,鸣鞭。百官上表,行礼,颁诏,俱如仪……”
因此,一切“照书行事”,行礼如仪。
而常洛本人则为了这次的典礼,紧张得好几天无法入睡,使得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显骨立——他从小在畸形的环境中长大,既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缺乏学养与见识,也从来没有出席过大场面、主持过大典礼,一下子面临这“天下第一”的新君登极大典,他的心中所兴起的第一个感受不是兴奋,而是恐惧;接着,他全身发抖,手足发冷,心神慌茫。
从他一出生就为万历皇帝与郑贵妃所种下的恶因显现出了恶果——
簇新的龙袍穿上身后,他的感受是极度不自在,皇冠太重,第一次上头,压得他下意识的低头缩肩弯腰,几天来迅速消瘦的身体使得原本量身订做的鞋袜都嫌大了;一切都不合身,彷佛一切都是错误的制作。
八月初一当天,他从凌晨就开始准备,香汤沐浴,梳发修脸,整顿仪容;太监们在为他梳发的时候,惊见他的白发在短短几天中增加了许多,却不敢告诉他,而是藏进发丛中遮掩起来;但是,白发好藏,他的脸上的衰气却无法隐藏。
数夜未眠,他的眼眶一圈乌黑,像两个深陷的窟窿,脸颊上没有肉,没有血色,没有光泽,只有皱纹,身体给重重的皇冠和龙袍压弯了腰,走路的脚步却是飘浮的——登上宝座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像是尊贵的帝王,而像个幽灵。
大臣们向着他山呼万岁的时候,他的头一阵阵的晕眩,恶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