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喽罗
法呢?

    “少爷,你的手艺真是了不得,你是可以雕观音菩萨的。”

    我就始终不明白,人这东西究竟为什么,一听到同他相好的声音就心中发痒!传说普通雕匠各样佛能雕,惟有观音菩萨的法相,那是选人的。不单是这人得虔心,就是雕匠的平素为人也就有关系。雕过观音的人死后升天不算数,就是生前这人不得好妻也得养出好看女儿的。这是观音菩萨的报酬。但我心想我即雕观音,能得一个好妻就会比四傩长得更好看么?是不敢信的。

    我想到另外去了,便说错话,我说:

    “四傩,我可以为你雕一个,你保佑我好吧。”

    “我能保佑你么?”四傩微微的笑我已感觉到他保佑我能得到他的永久友谊了。

    “你能的,四傩。你保佑我以后能得一个妻,象——”“象陪到观音菩萨站立的龙女。”他见我不说下去,就为我补足。

    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龙女配善才”,是有主儿的。我想要四傩保佑我将来能得一个同他一样好的妻,我怕说,不说了。

    我们从雕像移到梨子上头去。四傩说了个故事。

    他说梨,比这酸的也还有。过去不久大王同到他三哥到一个地方去请客(变一个说法是捉羊),到大路旁摘了一个梨,差点把牙齿酸掉。大王一发气,拔出刀来把那梨子砍剁得稀烂,还叫他三哥上树去摇落这一树梨子,免得后来又害人。

    四傩说了四傩自己笑,我可不。

    有什么可笑?四傩的话声音象唱歌。一个人,尤其是近来,我觉得一个年青的喽罗,会有这样天赋的良善的美的一切,我不笑,一点都不笑,当时就是这么的,我为这天工的巧妙分配与奇怪的装置,我真要哭了。

    我说,“四傩,喽罗这事业对你真不合,你怎不去学唱戏?”

    “这比唱戏好多了。”

    “将来你莫要做大王吧?”

    “我哥一做头子我就变成二大王——但喊是应喊四大王。”

    “我可不是那样想。我想读书去做官。”

    “做官比做土匪找钱容易点,是不是?”

    我答应他是。当真是做官比做山上大王容易找钱点么?这是一定的。因为山寨里,大王同喽罗,得来财物纵不是平均瓜分,也得算清数目按功劳分派,大王独吞可是办不到的事。

    至于官,则从中国有官起,到如今,钱是手下人去找,享用归一人,是又不单止找钱有法律保障不怕人说了。但我当时说做官,可不想到找钱事上去。住在城中的孩子,他的人生观,做官比做大王方便一点是真的。若是我是个喽罗,一定也是只想升大王,做喽罗头子去。

    麻衣相法我是从小就留心,运用到来观察四傩的将来,长的鼻子配上宽的额,是个翰林相。

    “四傩,你若是读书,将来怕要点翰林,中状元哪。”

    “靠不祝”

    “靠得祝我会看相的。你是个翰苑相。”

    他不懂“翰苑”,但知道是上京去做文官的。他说他要考武举,中武状元。只要是状元,武也好,文也好,又有什么分别呢?我就赞成他的喽罗生活了。(过了两年,我去做官家的喽罗了,危险是一样,长年随同城里大王到处跑,钱可还不及四傩一半多。这只好说是我的相就不如四傩。)这我得补说两句话,是关于我的性格的。因为爱逃学,逃到城外大河钓鱼我才被人捉上山来当肥羊。这一来,初初自然是不惯,哭哭闹闹要回家。到后看到在山比起住到家中时的自由,完全是两样,我在拘束中的放肆简直同一匹小马。对于玩感到比饮食还重要的我,就怪自然怪舒服的打住下来了。

    不是家中来赎我,纵让我逃走,我也不高兴去做的。地狱的名字,我看来,就是形容私塾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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