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翁七欺夷东主责罚 馨叶难产彩珠拜佛
所,庶务吏就是史德庵。广州是督、抚、司、道、府、县衙门麇集地,正堂官下属的厅官也大都有衙门。是衙门都很张扬,但史德庵的庶务所衙门却很萎缩,挤在鳞次栉比的店铺中,外面既无镇邪的石狮子,也无怪兽张爪的照壁。官员有朝廷核定的俸禄,史德庵八品,年俸四十两银,禄米二十石,另有养廉银一千两。幕僚胥役的薪酬必须由堂官个人支付,史德庵自己就是幕僚出身,他只请了一个连生员都没考取的老童生做文案。
史德庵在妻子面前是个委琐男人,处罚违禁的庶民却绝对是把好手,从未心慈手软过。别说闯进教堂的教民,就是站教堂外看热闹的庶民,逮住了便是一阵好打,打得皮开肉绽,叫得凄凄惨惨,他就有难以名状的兴奋。
西夷的礼拜天须重点防范。是日,所有的西夷都要上法国教堂“胡闹”,听牧师“胡言乱语”,弹琴像群獠嚎叫。由于庶务所衙差穿皂服太扎眼,逮不住犯禁的庶民,使得史德庵无处排泄心头的窝囊气。于是,史德庵改弦更张,叫衙役穿便服到教堂外围秘密蹲候。
不知深浅的翁七撞到铳口上。
翁七进教堂时,汉森牧师正在布道,椅子上的夷人全部站立在胸前画十字。翁七听不懂他说什么,仰头去看圆顶上的壁画。便衣衙役冲了进来,不容分说把翁七揪了出来,带翁七上庶务所。小小的庶务吏能把爷怎样?十三行数潘启官最大。翁七很“配合”,跟着衙役就走。翁七初来不久,名气却不小,听说七大爷犯禁,呼啦啦来了一百多人看热闹。
庶务所衙门的公堂只有巴掌大,却五脏俱全,有海水日升图屏风,有公案和惊堂木,两旁站着持水火棍的衙役,当然还一个瘦猴似的堂官史德庵。翁七头昂昂地站着,史德庵勃然大怒,伸手去抓惊堂木,不料翁七动作比他还快,抓住惊堂木啪地一响:“爷是潘启官恩公翁皓的长随,你敢把爷怎样?”
史德庵差点被他气昏,瘦削的脸膛惨白,手戳着翁七说话不出。史德庵的长随邱七根可不含糊,冲上前一把揪住翁七的后领,把翁七摔地上。“反了?”翁七咧咧地骂,正要爬起来,立即被衙役踩住,翁七贴在阴凉的地砖上,这才感到害怕。邱七根斥令衙役脱掉翁七的裤子,杖一百大板。
史德庵却沉沉地叹息一声,吩咐衙役把翁七放了。
日子晃悠悠流逝,翁七对夷馆的新鲜感慢慢地减退。翁七有一件事弄不明白,潘启官念念不忘翁皓的大恩大德,为何不让翁皓的本家侄子我进行馆做洋货生意?一天,翁七把心中的疑虑说给老贵听,老贵说你是东家恩公的侄子,你做仆役做得东家满意,东家自然会安排你进洋行做伙计。
老贵说得翁七怦然心动,他说以后夷馆的大厅走廊归他打扫,你和小贵打扫其他地方。翁七心里藏有小九九,夷馆大厅走廊出入的人多,不仅总买办要经常进出,有时总办伍国莹、东主潘启官都会来。
这一天,翁七正在夷馆大堂用湿拖把拖地。上了几道光漆的柚木地板,给翁七拖得像镜子一样油光发亮。这时,东印度公司秘书凯尔在楼下用英语喊话,叫麦克米伦出席公行总商召开的大班会议。麦克匆匆下楼来,穿过大堂时给翁七拦住,“你给我站住!”翁七指着麦克身后的鞋印道:“我累得满头大汗,刚拖干净的地板给你踩脏了!”
麦克道歉道:“对不起……我……这个……不是故意的。”麦克拜殷无恙为师,汉话大有长进。
翁七气势汹汹:“一声对不起就完了?你给我拖干净!”
凯尔站门口用疙疙瘩瘩的汉话说:“翁七兄弟,我来弄干净帮你。麦大班的有事……听总商训示。”
翁七毫不通融:“不行,谁踩脏,就得谁拖!”
麦克叽哩咕噜跟凯尔说话,凯尔露出会意的表情,兴冲冲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