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庄有恭被判绞监候 洪瑞驾舟怒闯津门
一片碎银撒在江面。潘振承和馨叶在大南码头上了疍船,盘腿坐在尺桌前。馨叶给潘振承盛粥,潘振承饥肠辘辘,大口地喝粥。馨叶含情脉脉看着潘振承,换了一杯酒递给潘振承,轻柔地说道:“喝了粥垫底,我们喝酒吧,这是地道的绍兴雕花酒。”
馨叶听潘振承复述晋见李侍尧的经过,惊叹道:“李侍尧真行啊,吃鱼避腥最后吃了鱼身,李永标心甘情愿吃鱼尾巴。我敢断定,李永标不敢独吞那四万两银票,他得分一半给李侍尧。你给李侍尧的长随四万两银票做绸衫,李十四就更不敢私吞了。”
“多给李侍尧银子也是应该的,我和他相识有两年,一直没机会和他深交。再说,陈寿年受罚,不管是不是李永标一手办的,李侍尧权倾两广,他说的话李永标不敢当耳边风。”
“东印度公班该出的那份,也是你掏腰包。”
“一箭双雕,何乐不为?重罚东印度公班,主事商严济舟撒手不管,我出手化解危机,蚀了银子却赢了面子。海关横征暴敛,外商早已心寒齿冷,东印度公班在广东口岸举足轻重,恢复暂停的贸易,多少能挽回他们对广东口岸的恶劣印象。”
馨叶冷笑道:“你说来说去,最终目的还是迎合李侍尧的贪欲。”
潘振承费然不解:“你怎么对李侍尧特别感兴趣?”
馨叶不自然地微笑道:“好心当恶意,我是为你备受勒索鸣不平。”一艘紫洞艇从疍船旁边擦身而过,悠扬的粤曲声在江面轻曼荡漾。馨叶侧身去看紫洞艇,脸上隐隐显现怨恨的表情,双眼幽幽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是夜,馨叶从箱底拿出无字灵牌,泣声跪拜,眼前闪现出师太凶险的目光和一具少年的血肉之躯。馨叶脸上充满了仇恨,她把无字灵牌放回箱底,取出一本小册子,记下潘振承向李侍尧行贿八万两银子这件事。
万籁俱寂,星光寂寥。馨叶坐在庭院抚琴弹唱,歌声凄婉,糅杂着无限的怨恨。
云蒸雾萦飘如岚,枫叶凋零血色残;
夜静梦回咫尺远,天籁岂知琴瑟寒;
怒闯津门
万里无云的夏日,白晃晃的太阳照着蔚蓝的渤海湾。海面蒸腾着灼人的暑气,海鸥在旷寂的海天盘旋。中国渔民惊奇地看到一艘形状怪异的三桅船,由一群鬼魅模样的人操纵着,劈波斩浪前进。洪瑞站在船头,一只手扶着桅杆绳,一只手拿直管喇叭状望远镜瞭望。船头激起的浪花,溅湿了洪瑞的蓝色船长制服。
洪瑞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进京告状。所谓回广东是个幌子,成功号在舟山群岛以南的洋面与远征号汇合。洪瑞心急如焚进了远征号大班舱,向喀喇生和魏宙报告坏消息。
夜雨霏霏,黑浪翻卷,大班舱里的马灯晃晃荡荡,照着洪瑞、喀喇生、魏宙、刘亚匾惨白的脸。绿绒台面铺着几张地图和海图,没有一张标出天津的准确位置。中国地图像写意的山水画,西洋海图连渤海湾都没绘出,没有一个西洋人走海路去过中国北方的港口。刘亚匾说中国一向只重视河运,压制海运,在浙江恐怕找不到去过天津的引水和艄公。
洪瑞手握着一支威士忌酒瓶,八字须十分嚣张地翘起。他焦躁不安地走动,不时仰起脖子喝酒,“天津是中国北方的大港,我就不信沿途不会遇到知道天津方位的中国船民。”洪瑞眼里透射出困兽般的凶光,把酒瓶愤然一摔,“我明天启程上北京向中国皇帝告状!广东的官员官兵官商作恶多端,砍光竹子做很多很多毛笔,写也写不完。”
刘亚匾道:“罄竹难书。我说洪大班,告状目标不宜太大,官员里头你认为谁最可恶就告谁;一贯在黄埔违法乱纪的是八旗兵,告他们会招惹王公贵族甚至皇帝的反感;官商嘛,告不告你自己考虑。”
“我头脑里一团烂麻,你同我上北京,当皇帝的面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