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狂儒翁皓酗酒闯关 笑逼巡抚跪拜草民
白云山,它们分别是菊湖云影、白云晚望、蒲涧濓泉、景傣僧归。两人站在山顶,广州城尽收眼底,城墙一圈套一圈,把广州分为内城、外城和翼城。最南的一道城墙外是参差不齐的房屋和堆满货物的码头。临江的建筑以十三行夷馆最醒目,高高的旗杆上飘舞着五颜六色的西洋旗。
“十三行散商是怎么回事?”杨应琚收回目光问道。
“十三行的散商,首先得持有官府颁发的牙帖。这些持帖散商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洋货零售商,他们不与外商交易,只从行商手里买下洋货,再做零售生意。第二类,就是自己找机会直接与外商交易,这必须有个前提,就是外商的这批货,行商嫌其数量太少或盈利太薄不愿接手。第三类,就是前两类散货的生意都做的散商。”
“这么说,散商只能吃行商的剩饭残羹。”
“是这样的。另外,散商每做一笔生意,都得拿出货值的三成,以义捐的名义自愿缴给十三行会所。当然,会所最后还是要报效督抚海关。”
杨应琚笑道:“有意思,行商对散商抽筋剥皮、敲骨榨髓,还美其名曰自愿义捐。”
严济舟不知杨应琚问话的目的,顺着话头说道:“十三行有句行话,行商是爷,散商是孙。行商承蒙皇上的恩泽和督抚的关照,所以才能成为广东身份殊荣、地位显赫的官商集团。”
杨应琚恍然大悟:“怪不得散商都想做行商,散商委实可怜。故而济官动了恻隐之心,为散商潘振承陈情。高风亮节,慈悲胸怀。”
严济舟揣测杨应琚的话意,他不是仅为我的所谓陈情而动恻隐之心吧?严济舟谦恭笑道:“抚台大人过奖,卑职确有怜悯之心,所以才为潘振承陈情。”
“本抚准了!给潘振承办行商官帖。”
严济舟错愕不已,本以为陈情不会起到作用,没想到带来这种结果,严济舟后悔莫及,嘴张了张,不知说什么才好。杨应琚盯着严济舟:“严济官不同意?”
“同意,同意。只是……潘振承还没有缴报效银。”严济舟吞吞吐吐道。
杨应琚从袖中拿出严济舟写的条陈:“严行首不是在条陈中称潘振承为人厚道、操行可表、诚实守信、儒商风范吗?一个儒商风范的散商,倘若做了行商,以后还会忘记报效社稷苍生吗?至于报效银交多少,还是由他量财自捐吧。”
严济舟反应极快,豆荚眼倏然一转,心中有了主意,他从容不迫说道:“扬抚台字字珠玑,卑职闻之如醍醐灌顶。只是大人您亲自下过抚牍,明文规定申办文书上报,必须十三行全体行商联保签字。”
杨应琚拍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此份抚牍实施才几个月,不便出尔反尔重新修订。这样吧,你回去说服十三行同仁替潘振承甘结,就说本抚倾向于替潘振承办行商官帖。”
严济舟想试探潘振承同巡抚的关系,“杨大人,您对潘振承格外关照,是否……”严济舟引而不发。
“本抚与他素昧平生……”杨应琚收住话头,瞪眼看严济舟:“怎么,你怀疑本抚私下得过潘振承好处?”
严济舟喏喏道:“岂敢岂敢,杨大人清正廉明,众口皆碑。末商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难以说服同仁替潘振承联保。”
杨应琚叹一口气:“唉,你尽力办吧。有劳你多费心思,多费口舌。”
阳奉阴违
严济舟专门召开行会,议题是潘振承联保。
时值立秋,大雨从昨晚下到巳正时分方歇脚,一抹明晃晃的阳光从天井口倾泻下来,落到青石板上,腾起薄薄的白色水气,檐口的瓦沟还在泫泫地滴水。伴着雨水的滴答声,蔡逢源拖腔拉调宣读潘振承的申请,没人用心倾听申请,除了陈寿年,没有一个行商同意潘振承加盟十三行。严济舟扫视一眼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