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厚此薄彼狐假虎威 投石试探敲打散商
。茶水嘛,茶叶虽是中土产的,沏出的茶却是西洋口味,不供热茶,只供凉茶,晚生听说西夷在他们国家饮茶,还在茶里放冰块。还有更稀奇的,在茶水里放酸不啦叽的柠檬片,味道怪怪的,比中药还难喝。”
严济舟瞪儿子一眼,意思是责备他说话不当。
杨应琚道:“大热天,还是喝凉茶好。本抚没喝过西洋茶,正想尝尝新鲜。瞧,那儿正好有空着的台子。”
严济舟道:“杨大人,恐怕不行。你没看到他们正在谈生意?十三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别人谈生意,不宜掺和。嗯,晚上是休息时间,就没这多规矩,你坐我坐大家都可坐。杨大人若有兴趣,本商今晚请您饮西洋茶,自带中国细瓷茶具。”
“还是算了吧,来日方长。”
严济舟轻松地嘘一口气,笑容可掬:“杨大人,这边请。”
眼睁睁看着严济舟把杨抚台引开,潘振联忍不住责备:“大哥——”
潘振承急忙站起来:“我内急。”潘振联也站起来:“我也内急。”
潘振联明白大哥的意思,这种事只能在兄弟间交流。
花圃顶端是西洋公厕,兄弟俩方便了出来,站外面看悬挂在树枝下的南洋绿嘴鸟。
“大哥,你怎么不上前拜见杨抚台?一介草民想见抚台大人有多难,他就站你跟前,机会多好啊。”潘振联伸出指头挑逗笼子里的绿嘴鸟。
“我能不知道机会难得?然而,我是杨抚台心目中的隐名善翁,主动拜见杨抚台,谈何隐姓埋名?极有可能给他留下恶劣印象,那么,我那五千两银子,算是彻底扔到水里了。”
“你出于礼节拜见他,不提你的义举善行。”
潘振承从食盘抓了一撮细米放进鸟笼,“我心里很犹豫,看到严济舟就在抚台身旁,我又坚决地打消念头,我不能让严济舟知道我的底牌。”
潘振承思维缜密,瞻前顾后每一步都考虑到了,潘振联不再责备大哥,摸了摸绿嘴鸟华丽的长尾巴问道:“大哥,杨抚台到底为何事来十三行?”
“看样子不是公事,否则严济舟会召集行商去会所聆训,也不至于带他来花圃闲逛。你没注意到,严济舟本想请杨抚台品尝西洋茶,看到我们故意引开。我有两个疑问,一是杨抚台是否向严济舟问到过我;二是杨抚台对我知晓多少。花县教谕屈达才拿银票上广州金利钱庄兑换现银,仔细打听过银票的主人。我可以断定,屈教谕会向杨抚台禀报。但翁老先生,我还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否跟杨抚台有过接触,杨抚台是否了解有个潘姓善翁替翁老偿清了银债。没有万分把握的事,我万万不会做,否则我前功尽弃。”
潘振联急道:“大哥你该去问翁老的长随翁七啊。”
“我去过三回大坦洲,不见主仆二人的踪影。听荔枝湾酒坊的老板说,翁老如行云野鹤,转眼几个月没了人影,说不定哪天深夜他乒乒乓乓拍打酒铺的门。嗯,寿年和唐纳在等我,谈过生意,我带你去挑西洋镜。”
投石试水
送走了杨抚台,严氏父子进了泰禾行书房。严济舟没像往常那样沏茶自饮,而是坐藤椅上深思。
“老爸,杨抚台好像对潘振承挺感兴趣?”严知寅打破书房的死寂。
“岂止是感兴趣?凭老爸多年的察人经验,他对潘振承似乎有好感。”严济舟忧心忡忡道。
“他会不会收了潘振承托人转去的贿银?”
“这不可能。”严济舟用肯定的口气道:“杨抚台是个清官,潘振承若想走贿赂的路子,蠢猪一个。”
“可是,杨抚台今天的行为很奇怪啊。”
“老爸也困惑不已,现在这个杨抚台,不比雍正年的杨抚台,那个杨抚台,三天两头往十三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