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你们青岩堡,迟早要出桩大事!”
远话锋一转,低低叹了口气,“畏三,鉴于黔省匪患猖獗,往后,对如何治黔,朝廷的策略或许更趋于强硬。也就是说,贵州大吏将以武官为主。今后和他们相处,你得多长几个心眼才是!”
“蒋大人,你不是暂时回去养病吗?”
蒋霨远苦笑道:“老朽行将就木,阎王给我的日子不多了!”
“蒋大人,你好荒唐啊!”赵国澍失口惊叫道,“你咋晓得的呢?”
蒋霨远:“老夫这话,听来是有些荒唐。但是,畏三,我们每个人都要知天达命才行啊!如若凡事泰然,归顺了天意,人生就不会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迷惑。”
“是的,是的。”虽然赵国澍在连连点头,但他其实并未把对方的话完全听懂。这一点,蒋霨远轻易就看出来了。“畏三,今日老夫所言,或许你似懂非懂。但时局凶险莫测,我的话对你赵畏三是绝对有用的。往后,你自己慢慢去悟吧!”
“还有,你要记住一点,”蒋霨远话锋一转,提醒赵国澍道,“畏三你交友也罢,与人共事也罢,都直率,诚恳。但不知变通——这就使你容易被人蒙骗;甚至是被人玩于股掌之间。”
平时,蒋霨远言语短缺是出了名的。哪料,他今夜居然对一个下属滔滔不绝,直抒胸臆。直听得赵国澍瞠目结舌。
赵国澍正准备谈点自己的想法,蒋霨远的语气又转了一个大弯。
“唉……纸上谈兵,纸上谈兵。不说啦!”
畏三忙说:“蒋大人,你老人家的教诲,字字珠玑,畏三受益匪浅!”
蒋霨远突然凄凉地冷笑道:“畏三,我……其实我没有资格训诫你啊!”
接着,他扳着指头,悲凉地数落道:“道光十五年,老夫中进士,旋即以户部郎中补官。从此以后,在这大清国的官场上,老夫就像他妈个无头苍蝇似的,东一头,西一头,起起伏伏、颠颠簸簸地瞎折腾。畏三,这整日里担惊受怕,患得患失,老夫的才思、心智,早已折腾枯竭了!几十年光阴,就这么荒废了!”情绪低沉的蒋霨远叹息着,那病恹恹的、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无一点生机!赵国澍越听越糊涂,他坐上床沿,和蒋霨远挨近了些。
这时,蒋霨远显得格外寂寞、羸弱。他伸出那细长的、瘦削得支支楞楞的指头儿,紧紧地把赵国澍的双手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蒋大人!你老人家怎个这样说呢?”赵国澍壮起胆子,半是安慰半是奉承道,“你老人家身任封疆大吏,官至一品。这‘荒废’二字,卑职委实不知该……作何理解!”
蒋霨远苦笑道:“好,不说这些了。”他对赵国澍悄声耳语道,“畏三哪,老朽揣摩着,你们青岩堡那个地方,迟早要出桩大事情!至于什么事,我现在也懵懵懂懂的,实在说不清楚。反正哪,我有这个感觉。我真担心你背什么黑锅……”
赵国澍说:“蒋大人,你老人家怕是多虑了。”
“但愿如此啊!”蒋霨远说,“当然,出事也不用惧怕。”他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赵国澍手上说,“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护身符’。今后,你足以凭借它化险为夷,抵挡那些不测灾祸。”赵国澍暗暗揣测,估计蒋大人指的大概是“圣地书院”那件事情……他将信封掂量着,正想打开看看,蒋霨远却阻止他说:“不能打开,这事儿你只能时时惦记着,多多琢磨。关键时刻你才可取用,但你不要擅自打开,你一定要亲手把它交给巡抚衙门中说话管用的人。”
赵国澍顺从地点点头,把信封塞入腋下的衣袋。
这时,巡抚衙门外面,时远时近地传来清晰的更鼓声。蒋霨远摸出怀表,虚着眼睛看了看,已是午夜一点。他便对赵国澍说:“时间不早了,你且回去歇息。明天呢……你也用不着早起送我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