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辑琼斯先生的悲惨命运
是你们那个时代从来没有任何人想到过,那个旧时代本身只不过是一个病菌!它其实只是一种很简单的病菌,可由于它广布在那个时代的行为之中,因此你们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过。”
“你想告诉我你们今天的人可以永远活下去,对吗?”我看着石棉衣男人,惊奇地脱口问道。
“我希望,”他说,“你不要用那种少见的、易于激动的方式谈话。瞧你那说话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重要得要命似的。”他继续说,“是的,我们是可以永远活下去,当然,除非我们被撞碎。那种事儿有时也会发生的。我是说我们会从很高的地方跌下去或是撞在什么东西上,于是就自行折断了。你瞧,我们是有点儿脆——我猜这是旧时代病菌遗留下来的痕迹——因此我们得小心点。事实上,我可以毫不在意地告诉你,在我们采取措施杜绝一切事故之前,这类事故是我们的文明中最令人悲痛的事情。我们禁绝了街上的大小车辆,禁绝了飞机,等等。你们那个时代的风险,”他说着石棉衣服颤抖了一下,“想必是非常可怕的。”
“是可怕,”我说,同时感到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对我这代人的骄傲,“不过我们认为勇敢者有责任——”
“得了,得了,”石棉衣男人不耐烦地说,“请不要激动。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太没理性了。”
我们一声不吭地坐了好长时间。我朝四周张望,目光所及是日益衰败的建筑,单调不变的天空和阴沉空旷的街道。这么说,这就是征服自然的成果——了结了工作,结束了饥饿和寒冷,停止了艰难的斗争,消灭了变化与死亡,于是就有了这一结果——噢不,有了这幸福的黄金时代。可是,不知怎的,这其中好像又出了点差错。我沉思着,然后接连问了两三个问题,急得几乎就没去考虑对方的回答。
“现在还有战争吗?”
“几个世纪以前就被取谛了。他们用一种自动售货机似的装置解决了各种国际争端。自那以后所有的国际交往都被取消了。为什么要保留它们呢?所有的人都觉得外国人可怕。”
“现在还有报纸吗?”
“报纸!我们要它们到底有什么用呢?假如我们什么时候真需要它们,有成千上万旧报纸堆在那儿,随时可以去拿。再说报纸上印的东西,无非是发生的事情,如战争、事故、工作和死亡之类。这些东西一消亡,报纸也就随之消亡了。瞧,”石棉衣男人继续说,“你好像有点像个社会改革家,可是你根本不理解这种新生活。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所有的负担是多么彻底地消失了。我们这样来谈吧,过去你们的人,是怎样度过他们生命中的整个早期阶段的?”
“嗨,”我说,“我们开头的十五年左右花在受教育上。”
“确实如此,”他回答说,“现在看看我们在这点上有多大进步。在我们这个时代,教育是通过外科手术完成的。真奇怪,在你们那个时代谁也没意识到教育只不过是一次外科手术。你们的见识不足以发现,你们所做的其实是通过一种漫长而痛苦的心理手术缓慢地重塑大脑,使它的内部发生弯曲并形成回沟。每学一样东西都会在大脑上留下痕迹,使它产生某种机体变化。以前你们知道这一点,可是你们看不到全面的结果。而我们据此发明了外科手术教育——简单得很,只需打开头颅一侧,往里面移植一块事先准备好的大脑就够了。当然,在开始的时候,我猜他们不得不用死人的大脑做材料,那是有点可怕,”——这时石棉衣男人像树叶一样打了个颤——“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怎么做效果一样好的脑代用品了。到了这一步就轻而易举了,做一个几分钟的手术,就足以把诗歌、外语、历史或你所需的任何其他知识植进你大脑里了。举个实例吧,瞧,” 他说着把脑袋边的头发撩开,露出下面的一个疤痕,“这就是我植入球面三角学时留下的疤。